江韵给吴璃喂下无梦药剂后,轻轻掖了掖被角,看着女儿沉睡的面容,眼中满是担忧与慈爱。
她在床边静静坐了片刻,像是要将女儿的模样深深印在心底,才缓缓起身,拖着略显疲惫的身躯离开了吴璃的小院。
冬日的寒风如刀刃般刮过,江韵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大衣,沿着小径徐徐前行。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向一旁的桃树,曾经枝繁叶茂、春日里灼灼其华的桃树,如今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地上铺满了枯黄的落叶,随着寒风的吹拂,发出簌簌的声响。
“原来,已经几个月过去了。”江韵喃喃自语,声音里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怅惘。
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可这几个月的经历,却仿佛是一场漫长而又艰辛的噩梦。
自从吴璃在齐家被齐镜用魔法控制住体内暴动的魔力后,便陷入了一个可怕的循环。
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大多数时候都被梦魇纠缠,痛苦挣.扎。那些无梦药剂,曾经还能让吴璃获得片刻安宁,如今却也失去了大半效果。江韵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又无能为力。
江韵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口气里承载着几个月来的压力与疲惫。在这几个月里,她仿佛变了一个人,不再是那个温柔优雅、凡事都留有余地的女子。
她变得果断凌厉,以一种近乎决绝的姿态,做完了曾经预想中要好几年才能完成的事。
为了不将吴家牵扯进来,她毅然决然地只动用江家的力量。面对九门内部那些隐藏极深的“卧底”,她没有丝毫犹豫,用一些看似莫须有、实则经过缜密调查的罪名,强行展开清洗行动。
这一番大动作,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巨石,瞬间激起千层浪。自然受到了多方的强烈反抗,那些被触及利益的人,纷纷跳出来,试图阻止江韵的行动。
然而,江韵虽孤立无援,身后没有任何援手可以依靠,面前的路也被重重阻碍。但她知道,自己绝不能后退半步,一旦退缩,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将付诸东流,吴璃以及整个家族都将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于是,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前行,每一步都走得艰难而又坚定。
姜离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齐家自顾不暇,根本无力伸出援手。红家与陈家也各自有着棘手的问题,没心思来考量江韵这边的局势。佛爷被困于上级下发的奇怪指令中,分身乏术。
其他家族对江韵的行动极为不满,可当他们面对在政军方面都有着深厚帮衬的江家时,终归还是落于下风。更何况,他们看到吴家也受到了攻击,老一辈的当家们虽满心不解,但反抗的劲头也没那么激烈了。
毕竟,比这更可怕的清洗,在很久之前,他们也都经历过了。
九门这场声势浩大的动作,吴家也是一开始就被蒙在鼓里,事先没有收到一点风声。这场行动,主要针对的还是九门里见不得光的生意,而吴家,主要掌管地底下生意的,只有无三省了。
早在这次清洗刚有苗头时,他便敏锐的察觉到,过来寻江韵一探究竟。
“二嫂,你这次的动作大了点吧。”已经要波及他下一步的计划了,无三省皱着眉,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
江韵闻言,没有直接开口解释,而是抬手倒了杯茶放到他面前。热气腾腾的茶香袅袅升腾,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却没能驱散空气中那一丝紧张的气息。
“囡囡的情况不太好,你作为叔叔的,也是知道的。”
无三省听到这话,手上动作猛地一滞,怎么会不知道呢。江韵当初魂不守舍的带着孩子回来的时候,那副绝望的样子,至今让他影响深刻,他们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吴老狗吴奶奶甚至以为是齐家不愿意伸以援手,还打算亲自去找人求情。无二白更是在询问过囡囡状况后,在书房静坐了一晚。
“这和这场大动作有什么关系?”无三省忍不住反问,可能是想到还躺在床上的侄女,语气没有再那么咄咄逼人。
江韵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缓缓开口:"三省,你也知道囡囡为什么这么小就经历这些,那些藏在九门的老鼠,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撕咬。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囡囡一次次的受到伤害,就是为了小邪的未来,这次清洗,也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无三省听后,沉默良久,他低着头,目光落在那杯还未动过的茶上,思绪万千。
他能理解江韵作为母亲的心情,可多年在九门摸爬滚打,利益纠葛盘根错节,要他轻易放下既定计划,谈何容易。
“二嫂,我明白你的良苦用心,可这事牵扯太广了,或许我们能商量个折中的办法……”吴三省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江韵直视着无三省,听着他这番看似通情达理的话,眼底不禁闪过一抹讽刺。她在心里暗自冷笑,说得倒是好听,可真到了抉择关头,在无三省心中,自家孩子所遭受的苦难,竟还比不上他那所谓的下一步计划。
江韵轻笑,摆了摆手,打断了他:“不必了,这场计划,是我和齐家姑奶奶盘算出的最完美的计划了。我不会为了你们所谓的计划而退让的,哪怕一下!”她平静的脸上略带疯狂,“如果你二哥也觉得不妥,那就让他找我,我有更好的办法。”
更好的办法,这场大行动以摧枯拉朽之势卷走一小半人了,越来越多的家族去找佛爷和狗五爷算账,到这一步,哪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除非主事人死,又或者把吴家和江家彻底掰开……
无三省一下子就猜到了江韵的打算。
“二哥不会愿意的,短短的时间里让他妻离子散,他会……”无三省有些慌乱,赶忙向江韵解释,但说到一半,他卡住了。
无二白会怎么样?疯狂吗,可是计划没有正式开始,为了吴家,为了还活着的人,他怎么也不会放任自己失去意识,哪怕是枕边人的折磨下。
江韵从头到尾都安静的看着无三省焦急的解释,可听到那将说未完的话后,她终于是自嘲的笑了。“你也是知道的,我和你二哥,都是不愿意为触及底线的事低头的。他的底线,是你们,而我的底线,是囡囡,她是我和家族的命!”她说着,眼眶泛红,但终究没有落下一滴眼泪。
你们,我们。江韵的这几句话已经完完全全的表明了立场,甚至将自己放在了吴家的对立面。“二嫂,不至于的!”到这,无三省终于知道江韵的性子有多果决了,不合适的,拦路的,她是真的会舍弃。
江韵看着无三省因为恐惧瞪大的眼睛,微微一笑,提起杯子吹了吹,不慌不忙的开口:“请回吧。”
无三省凑上前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一句宽解的话,只能看着她微微颤.抖的手无奈的问道:“二哥他知道吗?”
江韵没有再开口,而是缓缓靠向椅背,身姿舒展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气场。她伸出手,姿态优雅地端起茶杯,轻抿一口,任由那馥郁茶香在舌尖散开,目光却透过袅袅热气,若有所思地望向远方。
这个无声的举动,却如同重锤,让无三省瞬间明白了江韵的答案。
他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神色,有不甘,有无奈,更有几分对未知局面的担忧。沉默片刻,他微微点头,像是在对这场无果的对话做最后的妥协。
起身时,无三省的动作有些迟缓,仿佛身上背负着千斤重担。他没再多说什么,转身拖着略显沉重且狼狈的步伐,缓缓朝门口走去。
拉开门的瞬间,秋风灌了进来,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也不知是因为秋风,还是对未来局势的恐惧。门在身后缓缓关上,发出沉闷声响,似是为这场不欢而散的交谈画上句号。
当晚,月色如水,银白的光静静洒落在无二白书房的窗边,为屋内镀上一层清冷的辉芒。
无二白身着一袭素色衬衫,身姿挺拔如松,静静坐在书桌前。他面庞冷峻,眼神深邃,手中把.玩着一支毛笔,笔尖轻颤,似是在和着窗外微风的节奏。
无三省站在书桌对面,神色略显凝重与疲惫。他详细地向无二白复述着今天与江韵的对话,每一个字、每一个细节都不曾遗漏。
“二哥,”无三省说完,重重叹了口气,“二嫂这次态度坚决,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无二白放下手中毛笔,抬眸看向无三省,目光如炬,似乎能看穿一切。
“老三,”他开口,声音依旧低沉而沉稳,“你可曾想过,她为何如此执着?”
无三省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说道:“还不是为了囡囡。可因为一个孩子,搅乱九门大局,这代价是不是太大了些?”
无二白摇了摇头,目光中透着洞悉一切的了然,“早在她初来华夏的时候,就去找齐姑奶奶商谈这份计划了。这可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筹谋已久。只是囡囡的情况日益恶化,她实在无可奈何,才不得不将计划提前。你要知道,‘囡囡是她的命’,这句话,她绝非夸大其词。”
无三省听闻,心中一凛。他一直以为江韵此举只是仓促应对,却没想到背后竟有如此长远的谋划。“可是,齐姑奶奶这么做又是为什么?”
无二白苦笑的摇摇头:“阿韵只提过一嘴,说这是她和齐家之间的交易,不能不完成。”
这时,兄弟俩脑海中同时闪过吴老狗曾提及的计划空缺。难道,冥冥之中,这个空缺,竟是为了让从大洋彼岸而来的江韵完成?这想法一旦冒出,便如藤蔓般在两人心中缠绕生长。
突然,无三省想到今天江韵所说的打算,心中五味杂陈,他小心翼翼地看向无二白,开口问道:“二哥,你媳妇说的那些,你是怎么想的?”
无二白微微皱眉,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整个人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他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与决然:“我尊重她一切决定,在这个地方,咱们吴家在囡囡的治疗上,确实无能为力。这么长时间了,也没能找到有效的办法,给不了囡囡真正需要的救助。或许,放她们离开,对大家都好。”
无三省听闻此言,心中一震。他明白二哥所说的“离开”意味着什么,那将是与吴家的分别,甚至可能面临诸多未知的风险。
但他也清楚,二哥做出这个决定,必定是经过深思熟虑,是在权衡了所有利弊之后的无奈之举。
“二哥,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无三省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甘,“囡囡是咱们吴家的孩子,就这么让她们走,我……”他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无二白眼中闪过的一丝痛苦。
无二白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望向窗外那片被月色笼罩的庭院,仿佛能透过这黑夜看到未来的种种。
“老三,我又何尝舍得?可我们不能因为一时的不舍,而耽误了囡囡的救治。阿韵她既然有这样的打算,想必是有了别的办法,我们应该相信她。”
无三省沉默不语,心中满是纠结。一方面是对侄女的心疼与不舍,另一方面是对九门大局的需要。许久,他缓缓点了点头,“二哥,我听你的。只希望她们能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