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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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庐里的油灯将熄未熄，李氏把熟睡的婴孩轻轻放进新缝制的襁褓，指尖抚过孩子红扑扑的小脸，像触碰一朵初绽的野蔷薇。身后传来脚步声，王伯捧着刚煨好的姜茶，茶汤在粗陶碗里泛起细碎的涟漪。

"当家的，还记得咱们成亲那日在月老庙求的签吗？"王伯蹲在炕沿，"那老道士说'霜雪压枝终有果'，原以为是诓人的话......"

李氏猛地转身，鬓边的木簪扫落几缕白发。灶膛里残余的火星明明灭灭，映得她眼眶发亮："五年前大夫就说我生不出，这些年你连邻村王寡妇送的鸡蛋都不收......"她的声音突然哽住，望着炕头婴儿枕畔轻轻晃动的银锁，"如今倒好，老天爷把孩子从雪堆里刨出来，硬塞进咱们怀里。"

夜风卷着雪粒子扑在窗棂上，王伯伸手替她拢了拢散开的头巾。两人并肩坐在炕沿，听着孩子均匀的呼吸声，像听着山间最清越的泉响。李氏忽然笑出声，："明儿起，你采药得再往深山走些，得多采几味补身子的药材——总不能让孩子跟着咱们喝稀汤寡水。"

油灯"噗"地爆开一朵灯花，在墙上投下两个交叠的影子。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顺着窗纸的裂痕漏进来，温柔地覆在熟睡的婴孩身上，也覆在这对鬓染霜雪的夫妻肩头，仿佛天地都屏住呼吸，守着这份迟来的圆满。

油灯昏黄的光晕里，李氏轻手轻脚把孩子放进临时改的小摇篮，转头看见王伯蹲在灶边往火塘添柴，火星子噼里啪啦往上蹿。

“老头子，”她伸手拨了拨垂落的鬓发，“咱得给孩子取个名儿。总不能以后喊‘喂’吧？”

王伯挠挠头，粗糙的手掌在围裙上蹭了蹭：“你说取啥好？要不用生辰八字算个......”

“算啥算！”李氏打断他，“冰天雪地里捡回来的小娇娇，就叫娇娇得了。听着多金贵，也好养活。”她边说边用食指轻轻戳了戳孩子肉乎乎的小脸，熟睡的娇娇咂咂嘴，小拳头无意识地攥住她的衣角。

王伯咧嘴笑起来，露出半口缺牙：“娇娇，娇娇......这名字好！往后谁再敢说咱们家没孩子，我就把娇娇抱到村口显摆去！”

李氏“呸”了一声，嘴角却藏不住笑意：“显摆啥？赶紧把米缸底剩下的糙米煮了，明儿还得去隔壁村借点面，总不能饿着咱们家娇娇。”

王伯一拍大腿，：“行！我这就去！”他抓起墙角的粗布口袋，转身时却被门槛绊得趔趄，惹得李氏又好气又好笑：“老糊涂！黑灯瞎火的，拿上灯笼再走！”

话音未落，王伯已抄起墙根的油纸灯笼，火折子“刺啦”点亮的瞬间，橘色光晕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他回头望向炕头熟睡的娇娇，小娃睫毛在脸颊投下蝶翼般的阴影，忍不住压低声音：“乖乖等着阿翁，天亮就给你带白面回来。”

木门吱呀推开，寒风卷着雪粒扑进来，李氏追上去往他怀里塞了个烤红薯：“路上垫垫肚子，别饿着。”王伯把红薯揣进怀里，灯笼的光在雪地上摇晃出细碎的金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