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那个声音又是跟往常那样熟悉，像是从记忆最深处渗出的低语，又像是童年夏夜中母亲轻哼的摇篮曲。可这一次，它不再遥远缥缈，不再如风中残烛般摇曳不定——它近得仿佛就贴在耳畔，带着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他的听觉神经。

“塔尔斯……回来。”

声音轻柔，却如雷贯耳。

E小塔站在那片无边无际的虚空回廊中，四周是扭曲的镜面，每一块都映照出他不同的模样——幼年的、受伤的、哭泣的、奔跑的、飞翔的……无数个“他”在镜中交错行走，像一场永不停歇的倒带电影。而在这条由记忆碎片与时间残影构成的长廊尽头，那个身影再次出现了。

它背对着他，静立于一片流动的光雾之中。那黑影之中的九条尾巴，在缓缓地晃悠着，可是E小塔却感觉那更像是一大堆的长蛇在他的面前摆动着。让他的心脏吓得蹦蹦跳，恍惚之间，他看到那个影子不是九尾狐，而是一只美杜莎，那头发上的九条蛇足以能把他给石化。

但是，不可能，那还是一只狐狸。那九条尾巴并不是活跃的蛇，而是来自那只狐狸内部所存储的能量。这些尾巴的尾部散发着蓝色的光芒，那光芒里含着无数美丽的水晶，它们以各种形状所拼凑在一起。在遥远的地方，就能感受到来自那里的一丝寒冷，E小塔感受到，那大概是一只会擅长使用寒冰能力的狐狸吧…

“E小塔，你还认得我吗？还记得我当时叫你什么吗？不过，E小塔，这才是你真正的名字吧…”

这个同样是八岁小孩子的声音，他知道了！E小塔的心跳骤然加速，喉咙发紧。他认得这个背影。他认得这股气息，他认得那九条尾尖划过的光痕。

是他！是那个在他坠入虚空、意识即将消散时，突然伸出一只手，将他从湮灭边缘拉回来的——九尾塔尔斯。是那个无数次出现在他梦境与幻境中，站在风暴中心，沉默凝视他的——另一个自己。

“你终于能认得出我呢，E小塔。看来你的记忆力并没有丢失呢，这个我亲自打造的虚空影子回廊，还是能帮到了你呢！”九尾塔尔斯微笑着说，然后转身向着E小塔走过来。他的眼睛里，有一股闪烁着的蓝光，那阵蓝光并不是Exe那种的杀气，而是一种温柔感。和曾经的塔尔斯一模一样！

“你…到底是谁呢？”E小塔惊问道，“为什么会频繁出现在我的世界之中，你真的就是另一个我吗？”

“我确实是另一个平行宇宙的你呢，E小塔，但换句话说，我其实真名叫TRE塔尔斯。”

那只九尾塔尔斯——TRE塔尔斯——缓缓向前走来，每一步落下，虚空中的镜面便泛起一圈涟漪。那涟漪之中，一个个塔尔斯所遭遇的片段，像电影一样穿插在E小塔的眼前。但是这每一个片段里，似乎这只双尾狐狸都没有好结局，基本是以各种的方式惨死，也包括被EXE妖魔化的好几种死亡结局。

这时，那只狐狸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依旧稚嫩，却带着超越时间的沉静。

“我不是简单地‘来自另一个宇宙’，我是所有‘塔尔斯’可能性的共鸣核心。当你的意识在虚空中濒临消散时，我感知到了你的频率……于是，我伸出了手，亲自救你一命，我知道，你不应该离开。”

E小塔怔住，指尖微微颤抖：“所以……你不是来救我的。你是……被我‘召唤’来的？”

TRE塔尔斯笑了，九条尾巴轻轻摆动，每一条尾尖的蓝光都凝聚成一颗悬浮的水晶。

“是啊，E小塔，当你变成妖魔化的Exe开始后，我就已经在注视你了。因为，你的另一个形态已经在要求我来帮助你了，知道吗？”

“另一个形态？什么意思？”E小塔还是疑惑地问道，“难道在另一个平行宇宙的我召唤了你过来？还有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会连续死亡好几次，还有那个一直说我是七大灵魂的聚合体，是不是我曾经是一个神明？”

“这就是我想说的了，E小塔。”Tre塔尔斯微笑着道，“还记得我当时告诉过你的吗？你其实已经可以操控自己的意识了，你能够用自己的力量，改造这个新世界，改造出你的记忆库存。而你每一次做出选择，每一次坚持‘我要记住’——你就在向我靠近。你不是在被拯救，E小塔……你是在自我唤醒。”

E小塔低头，望着自己的双尾。它们正微微发光，仿佛在回应TRE塔尔斯的存在。他忽然明白，那些梦境、那些幻象、那些熟悉的声音——不是幻觉，而是他自身潜能的回响。

“可……为什么是我？”他低声问，“为什么我要承载这些？我只是……一只普通的双尾狐狸，跟在索尼克身后，什么都做不好，只会添麻烦……”

话音未落，TRE塔尔斯已来到他面前，蹲下身，与他平视。那双闪烁着蓝光的眼睛，温柔却坚定。

“你不是‘普通的双尾狐狸’，你是‘叙事裂隙的锚点’，当世界开始崩溃，当记忆被篡改，当命运被重写——必须有一个存在，能记住‘原本的故事’。而你，E小塔，是你选择了记住索尼克的笑，记住了他和你并肩作战，记住了那个恶魔侵蚀你的时刻，也记住了风拂过耳尖的感觉……你用最微小的‘真实’，对抗着最庞大的‘虚无’。如果你不知道的话，我可以让你看看那个世界的我，你应该会知道，为什么我会帮你。”

他轻轻抬起手，指尖触碰E小塔的额头。指尖触碰的瞬间，E小塔的意识如被撕裂的纸张，猛然展开。无数画面不再是碎片，而是连成一条完整的河流——

在一个相对狭窄的实验室中，Tre塔尔斯正悄悄地躲在一张桌子上，他正在用一只笔著写着书。尽管那书里的字数是那么密密麻麻，但是从那一堆厚厚书籍的封面上，满满尽都是“TRE索尼克”-大概是一个独立出来的索尼克系平行宇宙。

之后，记忆力又再一度转换，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抽走了现实的底片，将E小塔的意识狠狠抛入另一个维度。

眼前不再是虚空回廊，不再是破碎的镜面，而是一间巨大、肃穆、却又奇异得令人窒息的办公室。

这间房间悬浮于半空，四面皆是透明的曲面玻璃，窗外，是**一座横跨天际的未来都市——无数千米之高的钢铁巨塔直插云霄，塔身并非冰冷的金属，而是被巨大的生态藤蔓缠绕，绿意盎然，仿佛整座城市是生长出来的，而非建造的。每一栋建筑外壁都覆盖着能吸收太阳光的透明光板，能量如水流般在建筑表面缓缓流动，汇聚成一条条光之河，最终注入两座位于一条河对岸形如螺旋星云的巨大核心塔。

天空中，无数飞行器如蜂群般穿梭，却无声无息，像是被某种静音力场包裹。街道上行走的也都是莫比乌斯人，就像刺猬索尼克那样的身型。但不同在，这路上大部分都是和塔尔斯类似的狐狸族人-这应该是一个狐狸族的聚居地吧。

而在那核心塔之中的浮空建筑里，从窗外望去，TRE塔尔斯正坐在一张悬浮办公桌后。

在办公桌的旁边，有一个肩章，那肩章上绣着“静默计划·首席协调官”的徽记。他的九条尾巴安静地垂落在身后，尾尖不再发光，似乎是在连接着九条纤细的数据线，插入地面的接口中，仿佛他本身就是这整座城市的中枢处理器。

“小塔同志！”

办公室大门无声滑开，一名身穿深蓝军装的狐狸军官大步走入，皮靴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节奏。他面容刚毅，左耳戴着战术通讯器，右眼是机械义眼，闪烁着淡红的数据流。他立正敬礼，声音如金属撞击：

“静默计划第一阶段已成功完成！目标意识已从索尼克Exe维度剥离，目前正处于‘记忆重组缓冲区’。我们已启动数据锚定程序，五塔联盟即将出动，执行最终融合指令！”

TRE塔尔斯缓缓抬头，嘴角扬起一丝疲惫却坚定的笑：“好。计划一切顺利。也许过不了几天，我们就能成功将他完整接入我们的世界——TRE宇宙的第零号叙事核心。”

“可是……”军官眉头紧锁，声音压低，“在最后一次数据联通中，系统遭遇未知干扰。代码突然刷新中断，像是被某种‘外部意志’强行重写。我们怀疑……原世界线的叙事引擎仍在试图拉回目标。”

他调出手腕上的全息投影，画面中，E小塔的意识模型正剧烈波动，仿佛被无数条看不见的丝线拉扯，即将撕裂。

“目前的解决方案是——启动‘聚合协议’。我们将‘七大灵魂’的数据模块——勇气、智慧、忠诚、希望、牺牲、记忆、羁绊——全部压缩融合，注入单一载体。也就是说……我们必须让E小塔，一次性承载所有‘塔尔斯’的集体意志。”

TRE塔尔斯的脸色终于变了。

“可是，这套方案会极大加重他的神经负荷！”他猛地站起，声音罕见地颤抖，“如果他的意识容器无法承受……他会在融合瞬间爆体而亡！而一旦主体死亡，整个转移通道将坍塌，不仅他消失，所有与他相关的记忆世界线……都会被抹除！包括索尼克！”

他冲到一旁的金属抽屉前，猛地拉开，取出一叠厚厚的文件——纸张泛黄，边缘焦黑，像是从某场大火中抢救出来的残卷。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符号、公式、时间线图谱，字迹潦草到几乎无法辨认，甚至有些段落是用血写成的。

他狠狠将文件拍在桌上，声音沙哑：“这些……是前十七次‘聚合实验’的记录。三个‘塔尔斯’，三次尝试接入。他们全都在融合途中崩溃……变成了数据残渣。我……我不想再看到第四个失败。”

他低着头，九条尾巴微微颤抖，像是承受着无法言说的重量。

“要不然……”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几乎破碎，“这一切……还是交给‘银莫联邦的塔尔斯同志’去处理吧。他比我更冷静，更理性，更能承受代价……也许……只有他，才能完成这最后一步。”

“是！”军官敬礼，声音坚定，“我们会立刻启动‘替代预案’，加强数据防火墙，等待音爆塔尔斯同志的指令。”

他转身离去，脚步沉重，大门缓缓闭合。办公室再次陷入寂静。TRE塔尔斯独自站在窗前，望着那座辉煌却冰冷的城市，眼中蓝光微弱，像是即将熄灭的星火。

而E小塔的意识，正漂浮在虚空之中，目睹这一切，却无法动弹，无法说话。他的大脑一片混乱。

“静默计划？”他喃喃自语，声音在意识中回荡，“所以……你不是来救我的？你是在……利用我？把我当成什么‘叙事核心’的容器？什么‘聚合协议’？什么‘七大灵魂’？我根本不知道这些！我甚至不记得你存在过！你说是我召唤你……可我从没想过要被卷入这种疯狂的计划！”

他愤怒，他恐惧，他感到自己像一颗棋子，被无数双看不见的手摆布。

“你到底是谁？！”他在意识中怒吼，“为什么要选我？！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接带我回到那索尼克Exe里破地方去，再让我一步步地被他给折磨致死吧！”

TRE塔尔斯依旧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抬起手，指尖触碰玻璃窗。

窗外，城市中央的螺旋核心塔忽然亮起，一道光束直冲云霄，在天空中投射出一幅巨大的影像——那是E小塔与索尼克。

他们站在山坡上，夕阳下，双尾旋转，蓝色刺猬笑着回头：“走吧，小尾巴——风在等我们呢！今天，我们一起回到碧绿山丘上再大吃一顿吧。”画面温暖，真实，充满生机。

TRE塔尔斯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风：“你说你不记得我……可是你应该还记得他吧。”

他缓缓转身，蓝光在眼中重新燃起，温柔而坚定。

“我之所以存在是因为有一个人，在无数次死亡中，依然选择记住索尼克的笑。而那个人——就是你。”

“怎么可能！”E小塔有些发火了，“索尼克！我非常恨他！是他把我活生生变成这样子的，是他杀害了我所有的伙伴，现在每次我想到他那流血而空洞的黑眼睛，我真的很想把他给碎尸万段…只是，我没有那副能力。难道你…”

E小塔立即指着Tre塔尔斯，更加生气地吼道：“难道你也是跟他在一起，用这么多美好的谎言欺骗我，然后再让我一步步地继续走向堕落之路。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我死亡，你们就一直兴奋着。塔尔斯！你和我一样，我们曾经都是双尾狐，就凭你是九尾狐能够轻易地折磨我！”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吧，E小塔。”Tre塔尔斯只是无奈的说道，“可能我真的实在帮不了你，那么这份文件，大概可以展示一些事情了。”

他走向那张写满失败记录的桌子，拿起最上面那张焦黑的纸，轻轻撕下一角，放入一个透明的数据胶囊。

“静默计划的目的，从来不是‘利用你’。是‘**复活真实**’。当世界开始被Exe病毒篡改，当索尼克被Exe给侵占而变成杀戮机器，当所有美好记忆都被删除——必须有一个‘绝对真实’的存在，作为火种，重新点燃叙事之火。而你就是那个火种，E小塔，我们的一切都是在隐秘之下所创作。甚至，就连我最亲爱的朋友都不知道这一事实呢。”

说罢，他缓缓地将胶囊插入面接口。随后，就在那办公室上方的一个巨大的显示屏，全息屏亮起，显示一行字：

【聚合协议·最终版本】-核心容器：E小塔-融合模块：七大灵魂-启动条件：自愿授权

“你说，你想要找回你那个世界的索尼克，其实他已经来自于你的心里。就在于包裹在你胸口前的七芒星环之内。”

“别再那么神神秘秘了！快说，到底你为什么会把我带到这里来？”E小塔依旧消不去心中的怒火，正要攻击Tre塔尔斯。但是那只九尾狐立即伸出手来，E小塔瞬间就被禁锢在了原地。

“唉，事到如今，E小塔，其实我也不愿意想瞒着你做这些事。因为，这对于我们乃至你来说，都是一种机密-因为我们正在执行着一种科技计划，能够把一些来自平行宇宙的魂灵送到我们的世界里。尤其是那些已经被污染化的灵魂，而你，正好就是第一个被选中的天选之子。”

“你说我恨索尼克？你说我该去死？”E小塔的声音在虚空中撕裂，像风暴中的残响，“可你根本不知道！我每晚都梦见他踩着我的飞机残骸，踩断我的尾巴，踩碎我最后的希望！他不再是那个会笑着拉我起来的索尼克……他是Exe！是吞噬一切的黑影！是……是把我变成‘怪物’的罪魁祸首！”

他挣扎着，意识如火焰般燃烧，却被TRE塔尔斯那一道无形的力场牢牢禁锢，动弹不得。

“而你！”他怒吼，双眼通红，“你站在这里，坐拥这冰冷的城市，用那些‘火种’‘叙事’‘复活’的漂亮话来包装你的实验！你把我从死亡中拉出来，不是为了救我——你是为了完成你的‘计划’！我是你的实验品，是你用来重启世界的电池！”

TRE塔尔斯静静听着，没有反驳，没有动怒。他的蓝光依旧温柔，却像深海，沉静得令人心悸。

直到E小塔的怒吼耗尽最后一丝力气，他才缓缓开口：

“你说得对，我确实在利用你。静默计划，聚合协议，七大灵魂……这一切，都是为了‘复活真实’。而你，是唯一能承载它的容器。”

他抬起手，轻轻一挥。全息屏骤然变化——

不再是冰冷的协议界面，而是一段段真实的影像，如血泪般流淌而出：

第一幕：E小塔跪在废墟中，Exe索尼克的利爪穿透他的胸膛，鲜血染红双尾。可他仍仰头嘶吼：“索尼克……求你……醒过来……”

第二幕：他独自在虚空漂流，意识濒临消散，却仍一遍遍默念：“索尼克……你在哪里…”

第三幕：他在一次梦境中反复奔跑，追着那个背影，哪怕被撕碎，哪怕被吞噬，也从未停下。而E小塔却并不知道自己做过了什么。

“你说你一直恨他。”TRE塔尔斯轻声说，“可你从未放弃他。即使他杀了你，你依然在记忆里为他留了一个位置。你恨的，不是索尼克。你恨的，是那个夺走他的黑暗，而是Exe，对吧？很可惜，我们的错误代码，还是导致它在穿越的过程中，变成了你的一部分。”

“唉…”E小塔低头叹气了一声，“我知道，我并不恨索尼克，我只是恨透了那个Exe。所以，你之所以重启世界，一切是为了什么。就算你不是Exe的幕后帮手，但是你一直想利用我，这行吗？我可不愿意被人操控利用。”

“不是利用你，”Tre塔尔斯静静地说，“只是你一直隐瞒在心里…你很希望能够早日解脱Exe那个环境，被长期的殴打和折磨所束缚。而你的另外一个形态，还在我们处在的现实世界里等着你，他…”

“在离开前的那一天……”TRE塔尔斯的声音微微发颤，那向来冷静如数据流的语气，终于裂开一道缝隙，透出深埋的情感，“他站在一座大楼之前，浑身是伤，却还在笑。他在跳下去的前一天，还留下了一个字条，正努力地告诉我：‘如果他还活着……如果他还在某个地方挣扎着……请告诉他——我没有放弃他。’”

“到底是谁会花上毕生精力来拯救我呢！”E小塔突然又再次失控起来，拼命地摇摇头，“不可能，我只是一只一直被Exe所折磨的小狐狸，一个顽固的废物罢了。我这样的堕落者是不配有人救我的！”

Tre塔尔斯并没有说，他微微一笑，然后再摇起了他的九条尾巴，随之全息屏再次变幻。

画面中，是另一个“塔尔斯”。不是九尾，不是神明，不是指挥官。那是一个在地球的人类青少年，此刻，E小塔只听到了迷迷糊糊的殴打声，还有一些辱骂的声音，是那么迷糊，但又是那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