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谈话并没有持续很久，大约半个小时，两个人就把大概的见面地点和所需要做采访的资料理了清楚。
李惟静离开后，宋砚初并没有着急离开。桌上的咖啡已经冷透了，宋砚初的目光缓缓挪向咖啡，搁置桌上的手蜷了蜷四指。
他的脚边放着一个精致的袋子，里面是一把雨伞，外层是暖色太阳，内衬是蓝底蝴蝶。
是李惟静的伞。
宋砚初看着那把没有送出手的伞，暗自沉思。
他今天来的本意不只是为了讨论工作的，最主要的事情，是还伞。
可李惟静没明白他的试探，或许是装的，或许是真的，他不知道，但他不想冒然去提及那天的事。
他那天的狼狈不是可以轻易启齿的，凌乱的衣衫，领带随意被扯歪在领口，头发乱糟糟的，还淋了些雨。
那天，是他妹妹的祭日。
他喝多了，整个胃绞疼，望着瓢泼的大雨他打开了手机，却不知道该打给谁。
他在伦敦的朋友不少，可已经入夜，谁都有家，可谁家都不是他的家。
昏昏沉沉间，他的掌心染上了温暖，艰难睁开眸子去看，淡蓝的连衣裙素雅到极致，却在他心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那天的雨夜，他醉到断片，拿着那把印满小蝴蝶的伞不知道走了多久才回了家，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他忘了很多事，却在心底牢牢记住了李惟静的双眼睛。
无声把袋子再次封好口，蓝色的小蝴蝶彻底消失在视线里，被完整封存。
还不是时候，再等等，再等些日子再还给她吧。
宋砚初整理好了东西，起身离开了咖啡馆。
——
离开了咖啡厅后，李惟静搭车回了家，不是自己的那个小公寓，是她足足一年都未曾踏入过的家。
“妈，我回来了。”
李惟静拿出钥匙想要开门，钥匙几番努力都对不准的情况下，她才恍然发现换了门锁。
李惟静缄默，一瞬间心情五味杂陈，无言抬头望了望门牌上的“301”标志，年数太久已经褪了色，和她在这个家一样。
刚才的呼唤没有起到一点作用，李惟静又连着敲了几分钟的门，才随着锁动的声音露出一条缝来，缝中透露出一双疲惫的眼。
“惟静？你回来啦。”宋雅如疲惫的目光中透露出几分讶异，兀自松了门把手走了进去。
门就这样静静停在那里，那一丝小缝隙成了最格格不入的存在。
李惟静沉默片刻，自己将门打开走了进去，随手将带来的东西放在茶几上。
“你回来也不说一声，家里最近过得也不好，什么菜也没准备。”
宋雅如指了指菜筐的狼藉面露难色。
李惟静淡淡扫了一眼，拿起带些破口的茶杯喝了口热水，哽在嗓子里的苦涩才渐渐下去些。
她没有正面回应宋雅如的诉苦：“尚宜和舒禾呢？”
李尚宜李舒禾，她的亲弟弟亲妹妹。
“都在学校呢，舒禾下午六点回来，尚宜去了海城读大学呢。”
李尚宜在省外上大学的事李惟静是知道的，毕竟学费的事也是她付了大半。
点头表示明白，李惟静将手中的茶杯转了又转，残破的缺口在自己的对立面，昏暗灯光的照射下发出微弱的荧光。
“过两天我再给您转点钱，舒禾正在长身体呢，营养要跟上。”
这句话一出口，宋雅如终于露出了久违的欢喜神色，一改刚才的淡漠挨着李惟静坐下，拉着她的手搁在掌心摸了又摸。
“诶，好，妈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
李惟静不想听这些恭维，打断：“妈，最近去看我爸了吗？”
宋雅如一下子像失了声的哑巴，方才的欢喜都烟消云散，冷冷哼了一声：“没呢，舒禾快高考了，忙得很，谁有空去看他。”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嫌弃的眼神，让李惟静恍惚间竟然察觉不到一点他们夫妻间的旧情，宋雅如所说的好像只是无关紧要的人一样。
“我知道了。”
李惟静不喜欢她这样的态度，也不想再在这地方停留太久，拿起包准备出门。
“诶！惟静我跟你说，你也不准去看他，这样的人给我们家带来这么多麻烦...”
“妈！”李惟静高声打断宋雅如的喋喋不休。
“不管再怎么说他都是我爸，您怎么能这么说他...”
“我说的不对吗？他为了他那些破事，把我们整个家都弃之不顾！”
李惟静烦躁皱了皱眉头，气氛一下子压抑下来，让人有些喘不过来气。
门很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李惟静转身开门，映入眼帘的是明媚的红裙子。
是周眠。
周眠一下子跨过门槛进了屋子，朝宋雅如甜甜一笑唤了句阿姨好，随后就直接挽上了李惟静的胳膊。
“阿姨我没有打扰你们什么吧...”
“没有没有。”尴尬的气氛被打破，宋雅如笑着摆了摆手。
“那就好那就好，阿姨我是来找惟静的，我正好缺个人逛街呢，阿姨不介意我现在把她带走吧。”
周眠的救场很及时，宋雅如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三两句道别后周眠直接把李惟静拉了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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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回来的？”李惟静率先开口。
“我知道你有难专程赶回来的！”李惟静无语朝她露出了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周眠败下阵来。
“好好好，昨天啦，你前脚刚走我后脚就坐不住了，刚好有个合作商办了个T台秀邀请我去呢，有钱干嘛不赚。”
“我去你家找你了你不在，当时我就知道你肯定回来找你妈了，吓得我赶紧打了车就来了。”
周眠挽着李惟静的胳膊在街上漫无目的走着，也不管李惟静有没有回应，就这这样喋喋不休念叨着。
“你跟你妈一见面就得掐起来，还好我今天来得及时，你可得好好感谢感谢我。”
李惟静无语面对她的叨叨：“是是是，肯定好好感谢你。”
刚才屋子里的气压太低，低到她喘不过来气，这会儿呼吸到外面的空气她才感觉活了过来。
周眠的确来得很及时，再往下说下去，李惟静和宋雅如还是免不了一场恶战。
这样的相处状态从很多年以前就开始了，李惟静上大学的那一年，她爸入了狱，从此以后她跟她妈再也没办法在一个屋子里单独相处。
“不说了，聊点别的。”
李惟静朝周眠笑笑，故作神秘朝她眨了眨眼睛。
“你知道我的新书绘图合作方是谁吗？”周眠很配合凑了耳朵过来。
“宋砚初。”
李惟静的声音很好听，咬字清晰又不显得突兀，声淡却又不算寡凉，婉转动听。
周眠的瞳孔伸缩，张大了嘴巴扬高声调。
“怎么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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