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儿好的时候丁程鑫会下山采买，只是有时候日子没挑好，逢不着集会，他也就自个溜达一圈看看街边吆喝的小贩再度上山。
夜里刚下过雪，山上山下都素白洁净。
他瞧着街边冷清没意思，悄悄在衣袖里撕了半张符纸，指尖划动便有了发着光的红纹字样。翻飞之间那符纸飞出去，落在叫卖桂花糕的打瞌睡商贩面前，那小贩亲眼望着自己大清早起来好一顿捯饬蹂制出的甜糕飞旋到眼前，实在吓一跳，困意全无，恰好瞧见了刚才未曾注意的街贼拎着偷来的甜糕大快朵颐。
于是又听着那边一阵喧闹，丁程鑫丢了碎银子，称了八两的桂花糕拎盒走人。
他很快又瞧见了裹汤圆的，是个妇翁。这倒是让他想起来已经有很久没吃过汤圆了，念着给马嘉祺尝尝人间的口味，便又装了小罐拎着。
数落数落也差不多，年货等过年几天再出来买。天确实冷，这个点家里那小病秧子差不多醒了，炭火忘记拨，一会该冻着了。
【】
到了家惊觉室内暖着，再一抬眼炭火已经燃了有一会了。马嘉祺坐在塌边做星图，入神到没发现他进屋了。
丁程鑫轻轻蹲在大门口捡了一大捧雪放在手心，攥着冰凉的东西轻手轻脚到人面前，轻轻伸手贴在他脸上，感受到一个冰凉的软物贴着他的手心，居然衬得他手心有温度。
咦，他们高阶仙子体温都这么低的。
然后看见马嘉祺疑惑着抬起头来，手里法术立刻收了，留出一只手攥着丁程鑫的。直到摸到丁程鑫手心的疤才卸下防备。
丁程鑫自顾自转过身去拆那盒桂花糕，“别做了，我刚才下山买了些糕点，来尝尝？”
那头很快乖乖坐好。
怎么还跟小孩儿一样？丁程鑫从盒子里挑了块看起来很甜的，掂在手心里凑到马嘉祺唇边，感受到那头衔住，轻咬了一口。
“好吃吗？”丁程鑫看他默默嚼着表情没什么波澜，以为没什么味道，也拿起来尝了一口，桂花味绽开在唇中，裹挟着甜味，明明很香。
倒是没想到马嘉祺的评价是，嗯，能吃的。
他纳闷着又递给他一块，马嘉祺乖乖张嘴。丁程鑫想着一会去煮汤圆给他吃，却被指尖传来的感受疼得惊呼出声。
“嘶，咬我手了…你属狗的吗马嘉祺？”
“天界仙龄一百二十九岁。”
丁程鑫按着仙龄换算成人间的岁数，咦，还真是属狗的。
他还有点欣慰，起码是狗不是白眼狼。
他又没办法跟眼前这个看不见的病秧子置气，只把盒子放到旁边让他自己拿着吃，然后自个把马嘉祺散了他一床的星星和星图全收拾起来，权当伺候祖宗。
只是一会没看着他吃，盒子里就已经少了六七个。他转头看马嘉祺，那边还慢条斯理地吃着，跟觉不着饱似的，丁程鑫胃口大也不敢照着这劲头吃啊，连忙夺下来他手里那一块。
“吃这么多干什么？你身子不好不适合吃这么多甜的，再一积食又不知道你怎么死的了。真有这么饿吗，我一会给你煮点面汤？”
那边愣了愣。
“天界的人不吃这些。”
丁程鑫坐在他旁边，手伸进被子里摸到他腹部，揉着他的胃，“但你现在在人间了，吃少了这里会饿，吃多了这里会撑。”
马嘉祺听不懂他的名词，丁程鑫想了一下道，“就是被法力灼伤的感觉。”
这回听懂了，丁程鑫替他揉了揉胃，忽然深刻地感受了一下。
操。
六块腹肌。
【】
马嘉祺在这里住得还算和谐。
起因是丁程鑫某天摘棉花时锅中的汤忽然漾了，他把菜往那一撂连忙去调篝火，收拾完一地狼藉回来时已然看见马嘉祺那双秀气白皙的手指在菜篮里摸了几下，清清楚楚地将棉花根部的黑枯菜叶和顶部柔软的白棉剥离，分别放到相应的篮子里。
动作还挺娴熟的。
无师自通？
丁程鑫就那样悄悄地蹲在旁边多看了几眼，忽然感觉自己脑袋一沉，马嘉祺指尖微动，已经从袖口处飞出来张符纸，摁在他脑袋上。
丁程鑫感觉到自己的四肢忽然不能动了，当机愤怒抬眼，“谋杀恩人了！哪有你这样的？”
然后感受到一只手落在他脑袋上，似乎揉了揉他的发顶，“恩人喜欢红烧还是清蒸？”
【】
以往上药丁程鑫都避讳至极，恨不得让小瞎子自己拿药瓶子往身上撒。相处一段时间后，他还是隐隐觉得马嘉祺身上有些未愈的伤口。
不然他怎么天天半夜翻来覆去，丁程鑫被他吵醒后还要红着脸说没事？
绝对有问题。
…丁程鑫扒着他领子要看伤疤的前一秒是这样想的，即使他下一秒手已经落在腹肌上。
这小腰，带劲。
马嘉祺被他的动作搞得羞愤欲裂，险些惊恐出声来。神仙生来无体温，感受到一只小火球在他肚子上来回游走，他觉得还不如自己在雪原上躺着等死那会来的痛快。
起码也不用面对这样的局面，捡他来的恩人馋他身子，手还在他身上为非作歹。
丁程鑫一检查还是发现了成果的，难怪马嘉祺天天疼得睡不着，后背上一大块烫伤的痤疮，因为闷热迟迟结不了痂，成天裂纹出血，这谁能睡得着？
他很快翻出包扎布来给人死死缠住，忽然觉得身旁的人沉默很久没出声，凑近了转过身去，那块蒙在他眼睛上的白布条竟然沾了湿。
他预感不太对，轻轻给人解开布条，真看到一双带泪的眼睛。
虽然他一向没觉得马嘉祺是个怎样坚强或是脆弱的人，但此刻的他的的确确就是因为包扎的疼痛哭掉了眼泪。丁程鑫忽然意识到他也就是个十八九的小孩，俩人的仙龄一比简直差了三百多岁，还是个需要照顾的小孩。
更何况满身伤。
他没照顾过孩子，又怕扯到马嘉祺的伤，以一个很诡异的姿势搂过他的肩膀抱着，一下一下地给他顺着背。又大概打量了一下那伤痕，约莫一尺三寸，看起来像是炭火石烫出来的，因为他包得太严实还在往外渗血。
“对不起，嘉祺。我缠得太严实了…你要是疼，我给你松一松，好吗？”
没什么动静，他看了一眼自己这么久始终未曾在意过的马嘉祺的眼睛，一滞。
很漂亮，相当漂亮的丹凤眼。
马嘉祺把脑袋埋在他肩窝，明明都疼成那样，却还学着丁程鑫的样子拍拍后背，也给他顺毛。
丁程鑫被他逗笑，知道他不想被担心。
傲娇又笨蛋的可怜小孩。
【】
自从那次拥抱后，丁程鑫觉得他们两个人单独在一起时的氛围完全诡异起来。
马嘉祺开始关心他什么时候下山上山了？
这不行啊，那他每次在山脚下的戏楼偷听那曲西厢记不就让马嘉祺知道了？他买东西又不慢，就是路上总是磨磨蹭蹭，路过那些个妖怪住的山洞有时候还往里扔两个酸馒头，全让马嘉祺知道能行么？
更诡异的是马嘉祺每天的三样活动，吃饭睡觉制星图中多了一样为丁程鑫洗里衣，丁程鑫还亲眼看见过马嘉祺脑袋凑近他干净的衣服，看样子在闻。
这更不行啊，他那白衬褂虽然不臭，但是被外人主动拿去闻还给他洗干净，这不变态么？
最诡异的是马嘉祺觉得他趴在桌子头睡觉太辛苦，主动邀请两人同宿？
这当然不行啊，丁程鑫睡觉一巴掌两巴掌降龙十八掌，一觉睡醒体重下去半斤，就他这睡觉习惯马嘉祺早重伤一级了，还用他这段时间费尽心思煎药救人么？
【】
马嘉祺也觉得最近的丁程鑫不太对劲。
丁程鑫跟他说过最近人间会很热闹，他多下山看看能不能买到什么好些的玩意儿回来，然后一去就是一天，直到晚上风尘仆仆燃起火烛回来，被半路的泥泞地沾了一腿，连里衣都染脏，回到家一口抱怨一个筋疲力尽。
他好心替人叠起来衣服，一摸满手黑泥。举起来闻了闻，味道是没有的，但是听丁程鑫累那样也没有要洗的意思，也就帮着拿到了水桶里学着丁程鑫那样搓。
他无师自通，学得本来就快。只是感觉背后阴森森的，哥哥怎么又偷看。
马嘉祺白天睡醒了好不容易听见丁程鑫在浇花的声音，开口询问他今天有集会吗，听见那边羞涩一声嗯，然后撂下平地一声雷。
“什么时候回来？我在家里等你。”
人家根本没给他理解这句话意思的机会，一双小腿跑得飞快，狐裘也没披，冻着了怎么办？
他在家里制星图，三张图画完也没见着丁程鑫回来，最后听着那人哼着小调俏皮步子回家，这曲子一听就是西厢记，丁程鑫日日唱这首，也不知道换个新的。
他开口问累不累，丁程鑫脚步就顿了。
“这么晚了，你还不休息？”
马嘉祺嗯了一声，收起星图来给床腾了一块空间，“你最近常念着疲累，若靠桌睡难眠，可与我同枕，我不介意。”
他好心给人腾位置，丁程鑫不旦不领情，还骂他流氓。
不知道在害羞个什么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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