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马嘉祺坐在案前为丁程鑫上药。
年中几日他看丁程鑫总是郁郁寡欢,想着逗他开心就总拽着他去看那年兽被炮声吓得满山乱窜的盛景,他们俩也凑了个热闹买了一挂。不放还好,这一放便出了事。两个神仙哪知道白线燃烧速度快成那样,有模有样学着人类点完炮还不知道跑,两根手指险些被炸掉。
丁程鑫还轻轻捂着他的耳朵,没事儿啦就是一点擦破皮你别担心我。马嘉祺拗不过他,两根鲜血淋漓的手指就这样被他归咎于小伤小痛。
回了家上药的时候甚至都不知道从哪下手,马嘉祺琢磨半天最后弄了点儿草药裹上,抬眼去看怀里的人儿对着照进窗户的月光出神。
“马嘉祺,我有点后怕。”丁程鑫忽然开口,捏着马嘉祺温热的手指,“我明明学了那么久怎样点炮仗,但是真的点上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也好这次伤的是我,你身子那么弱,我都不敢想,如若真伤到你我以后该怎么办。”
“很久之前我就发现了,我现在的记性好差好差。”他说着眼眶就有些泛红的趋势。
他前些日子下山去却忘了主要事宜,觉着时间还早就去茶楼听了一下午戏。有时洗完衣物忘记晾,就那样泡在盆里一下午暴晒。他脸上的疤痕定期上药,连续几次忘记后便瘙痒难忍,持续溃烂红肿。
这些全都是马嘉祺在帮他收拾烂摊子。他夜不归家,马嘉祺便带着厚褂子下山来寻,满大街地找,挨家挨户地喊。洗过的衣物放在院子忘记晾,马嘉祺便重新帮他涤净晾干。他每每疼痛到睡不着时,便是马嘉祺半夜忙碌为他磨粉煎药,直到他安心睡去。
他也能察觉到,自己越发地需要被照顾。生活的琐碎事情太多,他知道自己身边有爱他的人,可若能包容他所有小事的人不在呢?
他是一个连“万一”都讲不出来的人。
不是害怕,也不是逃避痛苦和疾难,而是他根本就没想过自己离开马嘉祺该怎么活。
因为他已经不是那个自力更生的丁程鑫,过得也不是一个人逍遥自在的日子。
当他再次尝试着不依附身旁人时,换来的是险些失去的两个手指。没有伤到爱人的原因甚至是因为马嘉祺当时离他很远。
他离他口中不愿提及的万一越来越近了。
【】
那天马嘉祺给了丁程鑫一颗星星。
那是一颗很小的星星,握在手里跟掌心差不多大,荧黄色的淡光,始终温热。丁程鑫高兴地抬头看他,忽然瞥见马嘉祺手里也有一颗。
“可以防止你走丢。”马嘉祺晃了晃手里的星星,丁程鑫立刻感受到手心里的物什振动起来,像心脏跳动一般。
丁程鑫将它戴在身上,有时马嘉祺身子欠佳没办法陪他一起下山时他便拿着星星晃来晃去,果然听见对方的回音。大部分时候马嘉祺还是倾向于亲自下山采买,他现在早已熟悉了人家集市,虽然很多东西都不知物价,但已经可以满足日常所需。——而他出门前就在熟睡的丁程鑫面前摆上几幅他喜欢的话本子,当是照顾孩子,也是繁杂生活中的消遣。
他这条命是丁程鑫捡来的,做什么都还不尽。
丁程鑫近日来看他总是坐在案前写什么东西,猫着腰悄悄绕到爱人身后,指尖合拢,轻轻捂住马嘉祺那双凤眸,“不许动,打劫!”
马嘉祺也不搅他雅兴,东西一放便举起双手来,“大侠饶命!”
丁大侠满意地眯眼,用指尖挑起眼前人的下巴,顺势便坐到人怀里,“我见你姿色尚可,便留下来做我的赘婿,如何?”
眼前爱人笑得眉眼弯弯,他堵上丁程鑫的唇,吮吸着爱人唇齿之间的甘霖,直到后者被他索取得身子手脚都发软,他才刮了刮丁程鑫的鼻梁起身收拾一片乱摊。
阵风渐起,远处梅枝上的喜鹊受惊飞远。
【】
马嘉祺写的东西是家中所有物品的使用方法。鉴于丁程鑫逐渐削薄的自我照顾能力和顽强的自尊心,他还是觉得全部标注上更为稳妥。
“床榻边上有块建造时就凹陷的横木,睡时不要过于好动,易磕碰到脑袋。”
“换衣室的坐板挨着窗口,更衣时切记莫要向后仰身子,窗台连接外面的花圃。”
“我看你最近愈发喜欢用这块软垫枕腰,前几日下山买了面料为你织了些相同的,这块就莫要再垫着了,毕竟 那是欢爱时用的。”
他最后将一小块纸条贴在柜门上时,丁程鑫好奇地走过来瞅了瞅。看清内容后特意要来了马嘉祺没用完的剩下的宣纸,蘸了墨就兴意盎然地书写着。
写好后他没给马嘉祺看,点了胶后固定在马嘉祺额头上。
马嘉祺待他离开后将纸条摘下来,丁程鑫的字不抵马嘉祺的端正,却连接有弧,风雅流连。
“丁程鑫的爱人。”
【】
马嘉祺的身子趋近痊愈,最高兴的是丁程鑫。反观他自己却时常郁郁寡欢,无论后者如何询问他也不愿开口言明。
那天晚上丁程鑫扒掉马嘉祺的衣襟,指尖冻得通红,抚摸着马嘉祺身上几乎已经掉了痕迹的疤痕印,最后视线落在他小腹处的一道痕上。
他明明记得这道疤很浅,怎么未愈的伤疤里数它最严重,溢血充脓,是多次拉扯擦伤所致,再反复几次怕是会感染破伤风。可马嘉祺平日里只安稳地坐着,根本不可能拉伤,更不至于到此等严重程度。
除了,它的主人根本不想让它恢复。
他装作夜间熟睡,果然听见马嘉祺坐起身的动静。他脱掉自己半身衣襟,两只手探进去扯开丁程鑫为他扎好的绷带,伴随着一阵隐忍的呜咽,他擦去了自己满手的血。
马嘉祺亲手撕开了小腹上的伤疤。
丁程鑫一点也听不得那动静,甚至没反应过来是先开口还是攥住他的手腕,只是一瞬间坐起身来,眼里的湿润也因为动作变化掉出。
“你做什么……马嘉祺,伤疤揭不得。”
马嘉祺似乎很错愕他的忽然起身,衣服遮遮掩掩却还是瞒不住他的眼睛,“阿程你没睡?”
视角变化后瞬间看清了马嘉祺腹间全貌,满目疮痍,伤口处露出鲜红的皮肉,随着呼吸一上一下地起伏着,还在不断地向外流着血。
“……我要是真睡着了,哪天你自残怎么死的我都不知道!”他是真的慌了,拿来松开的绷带为马嘉祺重新扎上,触目惊心,难想马嘉祺会有多疼。
这样的场景会在他很多个熟睡的夜里再次发生,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阿程,别弄了。”马嘉祺出声打断他,紧紧攥着他的手腕,终止他的动作,“即便你要包扎,下次我还是会扯开。”
“为什么?明明你很快就能痊愈了,我们一同下山过日子,你就不用每日在山间修养,头痛隐疾不用再因严冷而复发。你别瞒着我,好吗?”
“可如果真的痊愈,我身上制星师的血脉无以掩藏,灵力元气溢于言表,天宫派天灵正四处寻找我的踪迹,若不是一身血腥正遮掩了灵气,我怕是早已经回到天上去。”马嘉祺环住丁程鑫的腰,散开的白发搭在肩窝,“我不想离开你,但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我只怕自己没办法陪你下山过日子,没办法再照顾你记性不好的陋疾。痊愈和永久的分离,只能做二选一。”
丁程鑫无言看了他一会,什么都没说,一颗泪却滑进马嘉祺掌窝。后半夜他还是为眼前的爱人包扎好了伤口,看着熟睡的爱人,轻轻落下一吻。
分离是精神上的不舍,伤痛是生理上的凌迟。思念不疼,可若刀尖真的落在你身上,那一刻自私所带来的罪恶感和扯不开的情缘羁绊才真的蚀骨噬心。
他眼眶通红,嗓子也很哑,盯着马嘉祺良久,只道,“我只想你好好的。”
即便你只是我晦涩人生中不经意落下的一吻,没有任何存在过的痕迹,我却时常能尝到唇边的甘甜。
【】
马嘉祺清楚丁程鑫的想法,没再糟践自己的身体,只是格外珍惜两个人为数不多相处的时间。
他醒得很早,睁开眼便看见一旁的丁程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一瞬间他很难形容自己看到的感觉,离不离开什么的早已不重要了,丁程鑫身上真的有种非常独特的无私。
明明早已舍不得到了极点,却还能面无难色地站在他的角度考虑好一切。
他伸手抱住丁程鑫。
今天的丁程鑫格外话多,忙里忙外做了两碗汤圆端到马嘉祺面前,“今天的汤圆是黑芝麻馅儿的,我在里面塞了一个其他味道的,你要是能尝出来我就给你一个惊喜。”
“是不是咬到什么啦?”
“恭喜马先生吃到了夹带碎银子的汤圆,这是人间发大财的象征,许个愿望怎样?把眼睛闭上,记得别说出来,不然就不灵了。”
马嘉祺睁眼的瞬间看见了将礼物抬上来的丁程鑫,只是因为刮到了自己的衣服此刻有些狼狈,脸上的笑意又可爱得很。
两个人就这样在安静的清晨笑得喘不过气。
泪珠顺着眼眶掉出,在欢声笑语中被棉麻衣物吸收,印出一道水痕。
tbc.
掉渣头屑留了一个比较开放的问题,大家可以猜测一下这滴眼泪的来源和由头。是幸福还是不舍?
掉渣头屑一开始就没有说这本是纯甜哦,难以接受的宝贝可以左上角退出或是看看隔壁文章。祝阅读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