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镜湖遇险
暮春的镜湖浮着薄纱般的雾气,郑慧玟突然攥紧了虞书欣的腕子:"那些芦苇在动。"
她湘妃色襦裙上的蝶恋花纹被冷汗浸透,金丝绣线在日光下泛着冷光。
虞书欣正欲开口,破空声已至。
三支雕翎箭钉入画舫立柱时,郑慧玟的芙蓉团扇堪堪挡住直取咽喉的袖箭。
岸边垂柳间闪过数道黑影,船娘早已吓得瘫坐在舱底。
"趴下!"虞书欣拽着表姐滚入锦垫堆,顺手抄起鎏金香炉掷向窗口。
熏香灰烬迷了刺客的眼,却挡不住第二波箭雨。
郑慧玟的翡翠耳坠突然断裂,碎玉在躺在船板上歪歪斜斜。
玄甲银枪破水而出时,郑慧玟正被刺客逼至船尾。
郑慧玟身旁的侍女画心护着她。
“小姐,你别怕。”画心的声音有些颤抖,想不到这么普通的一天,竟然会遭遇刺客的刺杀。
郑慧玟拿出防身的短剑,不料,刺客却将短剑踢落,画心想护住郑慧玟,挣扎之下,郑慧玟从船上跌落。
陆扶炤的蟠龙枪挑飞刺客弯刀,溅起的水珠在他眉骨结成一串冰棱。
他接住坠落的郑慧玟时,锁子甲刮破了她的披帛,半幅缠枝莲纹料子正飘向虞书欣手边。
虞书欣有些惊讶的看着身旁的这个男人,看着很清秀干净,但是武功却出奇的好。
"带她走!"陆扶炤将昏迷的郑慧玟抛给亲卫,反手掷来的匕首削断了虞书欣鬓边珠花。
她顺势滚进船舱暗格,听见头顶箭矢钉入木板的闷响。
血腥气漫进暗舱时,虞书欣摸到了备用的火折子。
她扯断珊瑚项链,将珠子卡进船板缝隙。
当最后一粒南珠归位,整片船底突然翻转,将她抛向系在船尾的备用小舟。
追兵踏水而来的脚步声渐近,虞书欣拔下金累丝步摇插入桨槽。
机簧转动声里,小舟如离弦之箭冲向芦苇荡。
她回头望见陆扶炤立在船头,正在郑慧玟袖中摸索什么,指尖捏着的分明是半块双鱼玉佩——与表姐常年佩戴的另半块本该严丝合缝。
怎么他们也有双生玉佩?
虞书欣觉得今天的一切,肯定是一场有预谋的刺杀,至于背后主使到底是什么目的,恐怕她一个人还查不出来?
虞书欣不禁觉得,难道她要完成的事情,或者说任务,和现在发生的一切是有关系的吗?
夕照染红湖面时,虞书欣的扁舟卡在莲叶丛中。
她将染血的裙裾撕成布条缠住渗血的左臂,忽见芦苇杆上刻着新痕:寅时三刻,西郊马场。
这是今晨郑慧玟非要绕道镜湖前,在府门石狮上见过的暗号。
远处传来云麾军特有的犀角号声,陆扶炤的玄色大氅掠过水面。
虞书欣伏在淤泥里,看清他战靴上沾着的赭石粉——正是三日前在郑慧玟书房见过的西域颜料。
陆扶炤见虞书欣已经自己脱险了,他回到营帐,让侍卫去将虞书欣接回来。
营帐内飘着苦艾燃烧的气味,虞书欣盯着陆扶炤玄甲上的水渍。
“敢问这位公子,你是?”
“陆扶炤。”
陆扶炤说完看向床榻上的郑慧玟。
侍卫呈上的姜茶浮着层金箔,正是三日前郑慧玟拒收的聘礼样式。
"虞姑娘受惊了。"陆扶炤擦拭佩剑的动作突然停滞,剑柄镶嵌的猫眼石闪过诡异蓝光。
虞书欣瞥见剑格暗槽里卡着半片金叶子,不知道那是不是什么东西的开关。
注意到虞书欣的目光,陆扶炤接着开口说“虞姑娘不必担心,落衡兄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
郑慧玟的赤玉镯滚到虞书欣脚边,内侧铭文被血渍染得模糊,虞书欣想看清楚是写着什么,镯子却被陆扶炤拿走。
“这是我表姐的东西。”
陆扶炤轻笑“这是我送的。”
"别碰我!"郑慧玟的嘶喊裹着哽咽。
郑慧玟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脱险了。
虞书欣的手臂受了伤,军医简单的给她处理了一下。
“姐姐,别怕,现在我们是安全的。”
郑慧玟抱住虞书欣“衫儿,都怪我,要不是我非拉着你出来游玩。”
郑慧玟抽泣着,陆扶炤递过来一张手绢。
郑慧玟将他的手打开,似乎是在赌气一样,“我不要你的东西。”
陆扶炤眼神一暗,有些不明白郑慧玟为什么态度突然变了。
虞书欣用自己的袖子给郑慧玟擦着眼泪,“别怕了,刚刚是陆公子救了你。”
郑慧玟的态度有些软下来,她看了陆扶炤一眼,好在他没有受伤。
话音被突然响起的犀角号截断,陆扶炤指节敲击案几的节奏竟与号角声暗合。
虞书欣发现他虎口结痂的伤口,正是双鱼玉佩棱角能造成的形状。
帐外忽起喧哗,陆扶炤佩剑的鞘尾扫翻烛台,火苗舔舐的地毯上显出血书痕迹——"勿信陆"。
夜巡的梆子声响起时,虞书欣溜到主帐后,手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她有些迷茫了,看着天空的一轮弯月,虞书欣不自觉的叹气。
“或许真的要困在这里了,被命运推着走?命运究竟是什么。”虞书欣自嘲的笑了一下。
透过牛皮帐缝隙,她看见陆扶炤正在喂郑慧玟喝药汤。
虞书欣看得出来,陆扶炤还是很在意表姐的,只是就算是这样的在意,也不知道是真情还是假意,表姐怀疑的那些事,也未曾向陆扶炤求证过,不过如果是陆扶炤敢做出伤害郑慧玟的事情,虞书欣一定会加倍奉还的。
郑慧玟突然挣开扬起手,砸向陆扶炤,陆扶炤握住她的手腕。
“我穿着盔甲,打我的话你自己的手会痛的。”
郑慧玟气恼的放下自己的手。
陆扶炤将汤药放在一旁,端正自己的姿态,“母亲说,你又不想嫁了,为什么,是对我不满意吗?”
郑慧玟想起之前虞书欣说的,或许可以向陆扶炤求证一下。
“不久前,有个姑娘找到我,向我诉说你和她是如何的恩爱,让我不要拆散你们......你觉得我听了这些还会向嫁给你吗?就算事情是假的,可是你身边的莺莺燕燕并不少吧,小将军,我不是个大方的人,我希望我的夫君心里只有我一个人。”
陆扶炤有些诧异,诧异郑慧玟竟然肯对自己说那么多。
他坐的离郑慧玟近了一些“事情不是真的,莺莺燕燕也没有,我知道,我这样说你可能还是会觉得我在骗人,双双,那么久了,你就一点都不信我吗?”
虞书欣后退时踩断枯枝,陆扶炤的剑锋已挑开帐帘。
他阴影笼罩下来的瞬间,虞书欣竟然会觉得有些吓人。
“我倒是不知道虞小姐喜欢偷听。”
虞书欣上前一步“那是我姐姐的幸福,我当然关心了。”
“外面凉,进来和双双一起坐着,陪陪她。”
虞书欣进去坐了一会儿,庄落衡来了。
庄落衡急切的掀开营帐的帘子,见虞书欣受伤了,不管不顾的,将虞书欣抱在怀里。
“还好,还好你没事。”
虞书欣有些愣住了,她觉得庄落衡的反应大了些,但是庄落衡喘着粗气,起伏的胸膛。
虞书欣轻轻地拍了拍他“我现在不是没事吗?你抱那么紧,我都快呼吸不过来了。”
庄落衡见状,放开虞书欣,转身看向站在看戏的陆扶炤。
“你干什么吃的,就知道救你的未婚妻是吧。”
陆扶炤皱着眉,“诶,你这人,我赶到的时候双双已经昏迷了,我只能先救双双,再说了,虞姑娘足智多谋,自己脱险了,何须我出手相助,你还不如检讨一下自己,为什么来这么晚。”
庄落衡垂下了头,懊悔着自己为什么出现那么晚,虞书欣拽了拽他的袖子。
庄落衡准神回来看着虞书欣“怎么了。”
虞书欣轻声说着“不要怪陆将军,再说了,我也很厉害的,而且这个伤不痛的,真的。”
庄落衡看向虞书欣的手臂,不同才怪。
“我送你回国公府。”
“好,别皱着眉头了,我现在很好。”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突然凝滞,庄落衡指尖的金疮药膏泛着光。
他替虞书欣重新包扎时,袖口露出的绷带边缘绣着云麾军特有的狼首纹。
"这药膏..."虞书欣嗅到熟悉的气味,正要开口,庄落衡突然用银剪挑开她耳后碎发。
菱花镜碎片里映出他颈间红绳,串着的半枚玉珏正与她藏在荷包里的另半块共振嗡鸣。
车帘外飘进柳絮,落在庄落衡未愈的箭伤上。
他拆纱布的动作带着现代外科医生的利落,虞书欣盯着他腰间新换的獬豸纹玉佩——本该是双鹤衔芝的图案,此刻却变成与陆扶炤剑柄相同的衔尾蛇。
"表姐的玉佩是西戎进贡的犀角玉。"庄落衡突然开口,药匙磕在瓷瓶沿的声响暗合更鼓节奏,"不像你我这对,是昆仑山冰髓雕的。"
他指尖划过她掌心尚未结痂的擦伤,“是不是很疼?”
庄落衡眼睛有些湿润,虞书欣看得出来,他在责怪自己没有早点出现。
她的手附上庄落衡的手,“不要责怪自己了,不可能每次遇险,我都等着别人救我的,虽然我不会武功,但是我很聪明,会借助外力的。”
庄落衡回握住虞书欣的手“我知道,我就是心疼。”
虞书欣突然按住他换药的手:"你怎知陆扶炤今日会出现在镜湖?"
庄落衡腕间脉搏陡然加快,袖箭机括弹开的暗格里,半张漕运图正画着西郊马场的标记。
马车猛地颠簸,庄落衡护住她伤臂的动作暴露出肋下青紫。
虞书欣扯开他衣襟,三道平行抓痕渗着乌血——正是护甲上的鹰爪形制。
"你身上有雪狼毒的味道。"庄落衡突然将她按进软垫,金错刀挑开她腰间香囊。
晒干的紫茉莉花蕊中,还有着不知名的小花朵。
“这是什么?”
“这香囊丢了吧,还有府中的人,你要多加小心。”庄落衡拿下虞书欣腰间的香囊。
“落衡,自从你回到玉京,就多了很多事,你是不是有好多事没告诉我。”
庄落衡一愣,很快又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嗯,很多,只是我还拿不定。”
“我相信你可以做好,所以也请你信任我,有任何计划,或者要做危险的事情,都要告诉我。”
虞书欣拿起金疮药,指尖温凉的温度,触碰到他火热的胸膛,“痛吗?”
“不痛。”
“骗子。”
“刚刚和你学的。”
定国公府朱门开启时,庄落衡注意到她锁骨处的旧疤,他不曾听说过虞衫有受过什么伤在锁骨处。
天空中被惊起的飞鸟,虞书欣看了一眼,“我要进去了,你小心自己,知道了吗?”
庄落衡看着虞书欣微微点头。
庄落衡将帕子塞进她袖中,“你也是。”
隐藏的卷宗中写着:皇七子,永庆二十三年薨。
作者想说:之前有一天断更了,后面会补一章的,感谢看到这里的伙伴,可以送点鲜花,或者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