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咖啡馆的暖黄灯光漫过窗棂时,虞书欣正用纸巾擦拭镜头上的雾气。
庄羽看了虞书欣一眼,然后将将热可可推到她手边,杯沿与桌面接触的声响轻得像雪落枯枝。
虞书欣的食指正沿着单反镜头对焦环缓慢的,细致的打转。
她睫毛垂落着,睫毛膏晕开的细小颗粒沾在颧骨,像散落的星子。
镜头蒙着登山时沾的薄霜,虞书欣用麂皮布轻拭的动作像在抚摸雏鸟绒毛。
暖气片在她身后咕嘟作响,蒸腾的热气将发尾卷出微小波浪。
庄羽的无名指总是不自觉翘起,指甲盖上跳动的光斑随角度变换明灭。
他喜欢看着虞书欣认真做事的样子,这样岁月静好的时刻,是他想过很多次的。
“这里还沾着松脂。”她忽然倾身向前,薄荷洗发水的凉意漫过桌面。
庄羽的身体微微的向前倾,他想靠她近一些,想看的更清楚,想知道的更多。
庄羽看着她用棉签蘸取镜头清洁液,小指抵住他搁在桌沿的腕表表面。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的呼吸逐渐的不平稳。
金属表带残留着山间寒气,倒映着虞书欣的样子。
暖黄光晕里,虞书欣的鼻尖几乎要碰到对焦屏,呼出的白气在镀膜表面凝成转瞬即逝的花。
庄羽的喉结无意识滚动,杯中的热可可便跟着晃出涟漪,倒映出她为看清顽固污渍而微微眯起的左眼。
当最后一丝水痕消失在麂皮布褶皱里,虞书欣举起镜头对准吊灯检查。
暖光穿过镜片在她眼窝投下琥珀色光斑,庄羽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想平复自己略微不平稳的内心。
庄羽忽然想起上周拍卖会流拍的水晶镇纸,送给虞书欣的话,她会高兴吗?
“好啦。”她将镜头装回相机时,腕间的银链滑过金属机身,发出风铃般的轻响。
庄羽这才惊觉自己掌心不知何时攥着颗方糖,融化的糖汁正从指缝渗进亚麻桌布,他拿起纸擦了擦,虞书欣盯着他,“庄羽,干什么啊,这么呆,糖化了都不知道。”
他将擦完手的纸扔在一旁,“看你。”
在经纬线间洇出枫叶状的深色痕迹,两个人的镜片映照出彼此的身影,虞书欣眉眼弯弯的看着庄羽,庄羽回以一个淡淡的微笑。
他脱去冲锋衣后露出浅灰衬衫,领口那抹竹叶暗纹在暖气里舒展,衬得脖颈处被登山包带磨出的红痕愈发明显。
虞书欣注意到了他的伤口,她和庄羽说“我帮你处理一下,我们再回去。”
庄羽没有拒绝,点头说,“好,麻烦你了。”
虞书欣从随身小包掏出创可贴,樱花图案与她指甲油同色系。
庄羽下意识后仰,后脑勺撞上藤编椅背的流苏,“我自己...”
温热指尖已按住他喉结下方皮肤,创可贴覆上来时带着桃子香。
虞书欣低头收拾医药包的侧脸,与那夜握着自己的手时蹙眉的模样重叠。
庄羽握紧忽然发烫的杯柄,他感觉不到,但是他的心乱了。
她总是有意无意的撩着自己。
回程车上雨刷器划出扇形轨迹,虞书欣抱着沾满泥点的背包打盹,发间松针随车身颠簸滑落到庄羽膝头。
屏幕冷光里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栅栏影。
“到了。”庄羽声音比导航提示早三秒。
虞书欣惊醒时额头擦过他解安全带的右臂,羊绒面料残留的体温让她耳尖泛红。
车窗映出两人模糊的轮廓,雨滴正将霓虹揉成流淌的油彩。
三日后快递员送来长条形木盒。
虞书欣打开时晨光正爬上工作室窗台,孔雀羽形状的镇纸压着她熬夜画的设计稿。
便签卡上是印刷体地址,但背面有铅笔拓印的叶脉——正是那日她垫在庄羽靴底的竹叶纹样。
集团大楼顶层会议室,庄羽松了松领带。
手机震动着弹出消息,虞书欣发来的镇纸照片旁配着吐舌表情:“甲方突然追加设计需求怎么办?”
他转动钢笔在会议记录边缘画着小兔子,回复道:“什么要求啊。”
初雪那日虞书欣抱着一摞图纸冲进电梯,抬头看见庄羽正在整理袖扣。
电梯门即将闭合的刹那,虞书欣抱着半人高的图纸踉跄挤进来。
她粗针毛衣的袖口勾住金属按钮面板,怀里的纸沙沙作响。
庄羽伸手替她按下23层,羊绒大衣袖管擦过她沾着铅笔灰的围巾,带起几缕灰紫色马海毛纤维。
"谢谢。"虞书欣把下巴埋进驼色围巾,呼出的白气在电梯镜面晕开小片云雾。
庄羽闻到她发间残留的玫瑰花香,低头看见她马丁靴的鞋带正扫过自己漆皮皮鞋的鞋尖。
轿厢轻微震颤着上升,图纸边缘的燕尾夹随着惯性轻敲他西裤侧缝。
暖气出风口在他们头顶吐出白雾。
虞书欣往左挪半步,粗花呢裙摆扫过庄羽的西装裤管。
细碎的摩擦声像雪粒在玻璃上跳舞。
她后知后觉去拢散开的图纸,手肘撞到他正在整理袖扣的小臂。
意大利面料的顺滑触感让她想起昨夜修改的丝绸窗帘效果图,耳尖蓦地泛起珊瑚色。
庄羽用指节轻点最上层的透视图,他摘去手套的右手悬在图纸上方,修剪整齐的指甲盖泛着冷光,“最近,你怎么天天过来总部。”
虞书欣回答道,“反正都是一些琐事,助理不就是要做这些吗?”
“下班后一起吃个饭?”
虞书欣点头时,围巾流苏擦过他腕表表面,蓝宝石玻璃蒙上薄雾又迅速消散。
电梯在17层短暂停顿。
涌入的人群将他们挤向角落,虞书欣的羊毛贝雷帽檐盖住她眼中的悸动。
他稍稍侧身腾出空隙,西装前襟与她毛衣的绞花纹理相贴,细密的静电在衣料间噼啪作响。
"叮——"
23层的提示音响起时,虞书欣怀中的图纸正巧滑落一张。
庄羽俯身去捡,后颈处短发擦过她围巾缀着的毛球。
电梯镜面映出两人交叠的倒影,他的影子像宣纸上的墨痕,慢慢洇进她浅杏色的轮廓里。
虞书欣望着他消失在闭合门缝里的背影。
电梯继续上升的嗡鸣中,庄羽松开不知何时攥紧的会议纪要。
纸张边缘的折痕里露出某个人的侧颜。
他想起虞书欣围巾扫过手背的触感,像握住了一把暮色中的蒲公英。
他好像爱的越来越不可自拔了。
下班以后,庄羽接虞书欣下班。
他肩头落着未化的雪花,身上却带着地下车库的寒意。
后座突然多出的暖足贴让司机老陈挑眉。
虞书欣把冻红的手缩进袖管:“好冷啊。”
车窗结霜的图案间,庄羽用指尖画了一个小桃子。
虞书欣问,“为什么画了一个桃子。”
“你的脸像桃子。”
车里的暖气很足,很快,虞书欣就不觉得冷了。
除夕夜城市变成光的海洋。
虞书欣在公寓阳台拍烟花时,发现对面的楼有扇窗始终亮着。
她将镜头拉近,想要看清楚。
手机突然震动,他发来的电子贺卡上:初雪的这天和喜欢的人表白就会永远在一起。
庄羽好像一点都不想忍了,他以前嘲笑柯漾,现在轮到她自己了。
虞书欣盯着这条信息,犹豫的指尖,和加速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