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浩翔目送暗绿色的军车转个了弯消失在街口,自己一个人颓然地往家走。刘耀文给他雨披他没用,任凭秋雨将自己淋个透。
刘耀文,我们还要怎么等到下次见,我还能撑到几时?严浩翔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有些事,他一直不与别人讲,自己却是再清楚不过的。他身子骨一向虚弱,最近病一直没好,反反复复不利索。今天又淋了场雨,看着要是再发烧,自己怕不是捱不过去了。
身子不好是真的,后面这些却都是严浩翔猜的了。严浩翔这一生没猜对过什么事,唯独对自己的命猜的准。
严浩翔连烧四天,一直退不下热度。最后新病旧病叠加,撤出肺炎来,到了末了其实药物已经不起什么作用了,严浩翔狠命地扛着,也只是仅仅挨过五天便没了气息,对着床哭得是他的小徒弟和阮二,再没别人。
出殡那天白色纸钱纷纷扬扬,送葬队伍大多数他们那些料理严浩翔后事的那些人花钱请的,可是一旁哭的泣不成声的阮二却意外地发现了马嘉祺,马嘉祺隐在了送葬队伍的后边,眼睛微微红肿着,不细看也看不出,可马嘉祺脸上却还是一副淡然的样子,看上去多少有些冷,和往日没什么不一样的。谁也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消息,但没时间疑惑或者发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活翔,你看不见,但这纸钱纷纷扬扬的样子,很像你当时说的北平那场雪。
送葬队伍走到少帅府后就抄了小路,刘耀文站在偌大的院子里目送,硬生生憋回眼泪。严浩翔给他留了信,留了个自己做的荷包和去庙里为他求的护身符。
上海沦陷,半个中国沦陷敌手,民族觉醒抗战,抗日战争胜利,内战,国民党退守台湾。无休止的战争,但好在刘耀文都活下来,死里逃生后带着严浩翔给他的三件宝贝跟着军队去了台湾。
再次回到大陆已经是很多年后了,他终身没娶妻,只身一人回了大陆探亲。探个什么亲,刘耀文的泪被海风吹散。大陆早就变了样,变化是翻天覆地,他走到那条本该熟悉的南京路,却意外又合情合理地迷路了。
他向路人打听以前很有名的醉春楼在哪里,那人是个和气的年轻人,给他指街边那栋欧式建筑耐心道:“这就是以前的醉春楼,这不,前两年刚拆掉,哦,是公家拆的是公家拆的,建成了新的银行。”听着对方的解释刘耀文很是枉然,很久后才轻声道谢,继续站在原地看了一会银行气派的大门,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挡到别人的路后继续往前走。那家梅花糕倒是还在,只是店主已经换了,味道也不是原先和严浩翔一起吃过的味道,刘耀文仔细品味,甜不再是那种手工熬制蜜糖的甘甜,而是那种变得更廉价的香精味道。
他最后也是在国家建的公墓里找到严浩翔的墓的,干干净净的碑,上面有一张很小巧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严浩翔笑容淡淡的,是很中规中矩的漂亮。他永远停留在最最美好的年岁,没有衰老,永远光鲜亮丽。台面上是公墓管理员给无人问津的基献的花。刘耀文买了花和酒,酒在墓旁撒上一遍,花规规矩矩摆在最中央。他想对着严浩翔说些什么,但最后只会掉眼泪。滚烫的泪顺着脸上的手沟万壑流下来,打湿了脚边的一小块土地。最后的最后,居然落得这般结局。
他踏着月色告别严浩翔上了回台湾的船,就像那晚踏着月色告别严浩翔回家一样。
最后南京路的尽头没有严浩翔,没有刘耀文,没有马嘉祺,更没有他们。
【这场轰轰烈烈戏到底是落幕了。
不依不饶地困了严浩翔一辈子,也合情合理地苦了刘耀文的半生。】
南京路就完结了呀!敬请期待下一篇《事后一杯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