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吵

在这条巷子里，许清和江易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争吵。昔日说过的话此刻都变成伤人的利刃，一股脑的往对方身上刺。牵过的手也可以变成挥向对方的拳头，狠狠的砸在对方身上。

　　这不是第一次争执了，但是是第一次这么酣畅淋漓的互相伤害，两个人头脑都一片混乱，以至于意识到做了什么的时候都愣住了。

　　那是带有血腥气的一个吻。撕咬着，磕碰着。不像是爱，更像是泄愤。

  他们的第一个吻，感觉并不太好。在狭窄的小巷子里，没有所谓的浪漫，也并不小心翼翼，只有撕咬。

  江易被许清猛的推开，他退了几步，撞在墙上，靠在上面看许清在对面恶狠狠的盯着自己。他看见许清抬起手狠狠地用手背擦过红肿的唇，低声骂了一句。江易没听清他骂的是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他脑袋磕到了墙，正嗡嗡响。也没心思去追究骂的这一句是什么，他觉得自己现在不返回去骂两句真是情绪稳定。他不动，就靠在墙上喘着气，舔了舔被咬破的嘴角。

  许清甩开钳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头也不回，走出了这条狭窄的巷子，留给江易一个背影。

　　江易一个人靠在墙上，整个身体的着力点都在上面，目送他远去。等缓过劲来，嘴里是血的咸味。他皱着眉，砸了两拳墙泄愤:“操。”

  他们不欢而散。

  其实是要打架的。江易回家坐在床上，沉默的想这个吻的开始。

  他们从知道对方心意的时候，认认真真维持这段关系以来，矛盾一直都在不断的激化，但从没有动过手。直到刚才，激烈的争吵化为实质性的冲突，是谁先动的手，又是因为说了什么才动的手，他已经想不起来了。两个人的情绪都过于激动了，意识回笼的时候已经有了那样的一番撕扯。

  江易向后一倒，顺势躺在床上，扯过毛巾被蒙住脸，只觉得悲哀。动手的理由是什么？是马上高三学习的重担，是自己对家庭的不满，是许清看待东西和他的不同？都有。

　　许清从南方的大城市来，他们前十七年的生活环境和教育完全不一样，受到的影响决定了如今看问题的态度。眼界，见识，他都比不上许清，门当户对这个词，在恋爱关系里或许同样重要。

　　江易的脸上盖着毛巾被，几乎要喘不过气。他有一把把它扯下来，揉成一团丢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呼吸。他突然觉得恐惧。他在往自己最讨厌的方向上走吗，要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吗，变成父母那样一言不合就吵就打的样子吗？

  一年，他们认识了一年，相处磨合的时间不算很长。直到之前前自己吊儿郎当的提出来试一试，许清点头允许，他们开始这样一段不清不楚的关系。

  在一起的原因是爱吗？江易说不清楚。他没有见过正常的爱，他的生活环境是扭曲的，正常的爱是什么样，他完全没有概念。现在的状态下，继续亦或是分手，能对他们有一个好的结局，他完全不知道。最后愤愤起身，翻箱倒柜的找了碘伏和棉签，龇牙咧嘴的给自己处理伤口。他以前没这个习惯，但是精细养大的许大少爷不允许，他刮个小口子都要精心消个毒，对江易也有这个要求，因此现在江易像是认命般的给自己消毒。

　　零几年的时候，手机并不普遍。他们都没有，在这个漫长的暑假里因此就这样短暂的失联。他们甚至不知道彼此家的位置，江易在有意隐瞒，许清也没有说的意思。两个人谁都不服软，谁也不低头，谁也不找谁。蝉吱哇吱哇的叫，喧嚣的让人心烦。

　　高三的假期确实不长，短短放两周就要开始提前补课，衔接复习。这两周里江易除了写作业以外就到处乱转，毕竟没有空调的家里面呆的人心浮气躁。

　　他碰见了好些同学，但是没有碰见过许清。在这座小小的城市里，隔三差五碰见几个熟人再正常不过，所以江易疑惑为什么没有见到过许清，难道他不喜欢出门？那也不能一天天在屋子里窝着，不晒太阳不运动是怎么长那么高的，也不怕缺钙。

　　两周时间一晃而过，江易在最后一天晚上加班加点的写完了所有作业，到后面字迹已经“飘逸”成了谁都看不懂的行草。他一看时间已经凌晨，边收拾书包边迷迷糊糊的想，等到明天，见到许清就道歉，就服个软。

　　可怎么道歉怎么服软江易又拿不定主意，躺在床上反复在心里排练，那点仅有的睡意被抛的一干二净，就这么折腾到天都快亮了才睡着，没眯一会就听见了闹铃，他随手一拍，摁了就去洗漱。

　　今天见面就服软，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