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

江易毕业留在了北京。因为那个承诺，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为了工资朝九晚五的奔忙。工作的第二年，因为母亲变差的身体，他选择将二人接来了北京，这里能及时的照顾他们，也有更好的医疗条件。也是那一年，他不能再回县城过年。没有了寒暑假，他们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国庆节江易抽空回去，在许清的出租屋里暂住三四日；以及父母的强烈要求，清明回乡祭拜时匆匆吃的一顿饭。这是仅有的见面机会。

工作的第五年的腊月里，许清打了江易的电话，用极其疲惫的语气提了分手，没有别的理由，只是因为累了。这是他们在一起的第十年。江易回拨，他的电话已经关机。此后的日子里，江易再也没有联系上许清。

直到那年的清明，江易回去祭祖。路过许清的家，他去敲门，已经换了人住。他在这座县城里，竟然找不到一个能联系到许清的人。

最后，江易怀着一点微末的希望，去找了他的高中班主任赵建国。老头曾经劝过许清继续读书，但他的工资并不多，也没有办法帮忙。他在很多地方，对许清多有照拂。如果许清要离开，一定会告诉他。

老头已经退休了，他带着老花镜，眯着眼看了江易很久。佝偻着身子起来，在电视柜里找了个上锁的小盒子，盒子里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信封。他拿着信封回来，给了江易。“这是许清那孩子留下的东西。”他又佝偻着身子坐下来，因为年龄有些浑浊的眼睛带着泪。“你们关系好，但毕业这么多年你都帮着他。就是这孩子这辈子造了老罪，摊上这么个爹。”

许清死了，跳的河，就在他提分手后的没几天。

他没有用过江易给的钱，全都存在了一张卡里，在临死前去找了赵建国。江易拿到的那个信封里，装的就是那张卡，和一封许清的道歉信。江易拿到的那个信封封口完整，没有被人拆开过，密码是他们在一起的那天。赵建国尽了好好保存它的义务，没能发现许清的死意没能留住自己的学生成了这个老头的心结。

许清的父亲回来后染上了酗酒的毛病，后面几年又迷上了赌博。他总觉得赢一赢会回本，一次又一次的试，直到中了圈套，再次欠下巨额。背地里卷走了仅有的钱，不知道去了哪里。年前，来找人的债主没有找到他，将出租屋里的东西砸的稀巴烂。许清沉默的得知了这一切，得知了他父亲卷钱逃跑的事实。

十年来的重担压垮了他。他平静的安排了身后事，再平静的，决绝的赴死。

许清失约了。那个跨越十年的约定，还是没等到兑现。

后来的后来，有人问江易的感情。那个时候，对于同性的爱情已经不是一个禁忌的话题。

“因为我曾有一个无法言说的爱人。他留在了那十年里，也将我留在了有他的十年里。”

他用最热烈的青春年岁去爱了一个人，此后经年，都不会再有一个人，能比得过江易回忆里的许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