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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立足

枪与酒

血色在破旧的白衣上开花,刀鸣剑啸之外、无人注意的角落,那道瘦削的身影瞬间脱力。

  

  “司空长风!”

  

  百里东君眼睁睁看着他倒下去。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后退,留在他眼底的只是一片猩红。

  

  “何以立足?”

  

  “东君,你说我的一生,当何以立足?”

  

  昨夜。星疏月淡、断云微度,奚若寺在夏夜习习凉风的冲洗中生出了一分温柔的意味。

  

  百里东君回头,对上了那双满怀羡慕和不甘的眼睛。

  

  那时司空长风还是一个来去如风的浪客,是路边自由的杂花生树。雷梦杀却说他快死了。怎么会呢,百里东君不明白。

  

  可现在,司空长风那么无力地躺在地上,他平日里最爱护有加的银月枪也被震飞出去,落地的时候“哐当”一声,砸在百里东君心上。

  

  后来温壶酒现身结束了这场闹剧,百里东君也知道自己该回家了。可他就是放不下司空长风。

  

  “东君,你快跟温前辈回去吧,不然你家里人得着急了。”司空长风难得这么好声好气地跟百里东君讲话。

  

  “你要赶我走?”百里东君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司空长风,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真觉得自己能活着到药王谷?”

  

  司空长风一愣。他背后挨了一剑,口子不小,温壶酒还给他下了五毒断肠,再加上旧疾,让他一个人去药王谷确实太危险。

  

  但是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他不能再耽搁百里东君了。

  

  百里东君是什么性子他现在也清楚,只能软不能硬。

  

  “东君,你听我说,我们都还年轻,在未来,你还会遇到很多值得结交的人……”

  

  司空长风其实很少跟人讲话,一是他也知道话多容易露马脚,二是不会有人平白无故找一个灰头土脸的浪客讲话——所以他这套道理讲得很别扭。

  

  “那你呢?你怎么办?”百里东君只觉得今天格外不顺,大概是最近一直相安无事遭了报应。他突然后悔没有听司空长风的早早离开。

  

  “我?”司空长风抬眼望着他,“我的生活一直都是这样,现在还活着,指不定什么时候要死,但是只要我活着,就不会把日子过成狗尾续貂。”

  

  他说一句,百里东君的脸色就冷一分,直勾勾地盯着他,盯得他心里发毛,说话的声音也小了下去。

  

  温壶酒看不下去,“小百里,你就别为难他了。他不是你能留得住的人。”

  

  百里东君长出一口气,扭头出去了。温壶酒也不说话了,搬个凳子坐下开始给司空长风把脉。

  

  眼前的少年不过十五六岁,眼神里透露出一股不合年龄的成熟老练,脸色苍白得跟死人一样——他也确实离死不远了。

  

  身上的骨头几乎要撑破薄薄的皮肉掉出来,好在他常年习武肌肉紧密,倒也不至于身上多个窟窿就连骨头都散了。

  

  他赤裸着上半身,咯吱窝往下缠了一圈布条,背上的半圈已经被血染透了,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前辈,我马上就走。”

  

  温壶酒没吱声,好半天才如梦初醒一样喃喃道:“嗯……是该走了……你时间不多了。”

  

  司空长风犹豫了一下,“前辈,您别生东君的气,他是个好孩子,只是太善良了。我还欠着他的酒钱呢,一时半会还还不上,拜托您帮我跟他说一声,有机会还他。”

  

  温壶酒摇头:“你们两个本来就是萍水相逢,你没给他卖了我都谢天谢地,还救了他的命,已经是仁义尽致。你也是好孩子。可惜老天没眼,能不能活全靠你自己了。”

  

  “嗯。”

  

  “至于酒钱,百里东君那小子估计也没真计较你。要我说你也别想着还,你不还钱他还觉得跟你有点联系,什么时候要来找你还有借口。”

  

  “啊?”司空长风心里一暖。

  

  “本来嘛,你看他那样子,就是放心不下你。柴桑城这破地方,也入不了他的眼。”温壶酒说着站起来,郑重地说:“所以呢小枪仙,你可得好好活着。否则那小子发疯,我也管不住。”

  

  司空长风也郑重地回答:“好。”

  

  走的时候没见百里东君。不过司空长风知道他肯定来了。

  

  没什么原因,只是直觉。

  

  温壶酒掏出些盘缠让司空长风带上。司空长风推脱半天还是收下了。他说:“要是这趟死了我可就资不抵债了。说来说去还是活着好。前辈,这钱我一定还您。”

  

  温壶酒赶紧摆手叫他别说了,“我又不是个抠搜的,不用你还。祝你好运。”

  

  司空长风翻身上马,一拉缰绳,那匹马已经蹦出去老远。他总觉得应该再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还是就这样走了。

  

  马蹄扬起的尘土像是在为他送行。

  

  “行了小百里,你也收拾收拾,咱们该走了。”

  

  百里东君这才从藏身之处挪出来,眼眶红红的,不知道是不是风吹的。

  

  “瞧你这没出息样。”温壶酒扶额,“出来这么久怎么不长进呢?在江湖上混,离别是常有的事,人家有人家的事做,不是所有人都像乾东城里的人一样小心你。”

  

  “我知道。”百里东君有点难为情,“要是他身体跟我一样好,我哪里还操心他?爱去哪去哪呗,反正,反正他也不在乎我。”

  

  温壶酒一下子明白这小孩心里闹的什么鬼了:“不在乎你?不在乎你还替你挡刀子?不在乎你能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

  

  “他……他那是……因为欠我钱……”听到这话,百里东君心里有些不明所以的高兴。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想起司空长风的那个问题了。

  

  “舅舅,你说人的一生,身怀何物方可立足?”

  

  温壶酒皱眉:“地位、金钱?别嫌我俗气,你一个处尊养优的公子哥当然不觉得这些东西重要。但是有太多人为了这些拼死拼活,一辈子到头都不得安生。”

  

  百里东君点点头。他倒也没觉得错了,只是知道这绝对不会是司空长风想要的答案。

  

  “何以立足呢。”

  

  后来师父死了,他去了天启城。在那里,他又碰上了司空长风。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在心底发出一阵欢呼。他确信自己看见的不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司空长风。”

  

  “嗯?”

  

  “你还活着。”

  

  “嗯。”

  

  两个人沉默了一阵,同时笑出了声。

  

  “你可以啊,还没死呢。”百里东君笑着笑着眼泪突然就涌上来模糊了视线,然后顺着白净的脸颊滑落,滴在衣领上,“太好了。”

  

  司空长风在药王谷调整得不错,虽然还是那么瘦,脸色却红润得多了。

  

  “东君,这是怎么了?”司空长风见他哭,自己这边也兵荒马乱了。

  

  百里东君吸了吸鼻子,“我师父死了,这些天我一直在害怕,害怕你也死了。”

  

  司空长风愣住了:“你寄来的每封信我都写了回信。”

  

  百里东君用丈夫看妻子出轨对象的眼神幽幽撇他一眼:“如果我快死了,但是有个朋友天天给我写信,我一定叮嘱辛百草要老实回信。”

  

  司空长风不好意思地抓了一把头发:“我的字……怎么写都跟狗爬一样,辛百草写不出来。”

  

  “……我还以为写那么乱是因为你每天忙得死去活来顾不上我呢。”

  

  司空长风脸红了,“我,我没怎么写过字。你要是不喜欢我可以练的。”

  

  百里东君突然环住他的腰身:“为了我去练字?我是你什么人啊?”

  

  司空长风的腰很细,百里东君两只胳膊拢一圈还有空余。

  

  司空长风被他毫无预告的靠近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半天才从嘴里吐出“朋友”两个字。

  

  “只是朋友?”百里东君好像终于想起两个男人在大街上卿卿我我的不成体统,后撤一步放开了司空长风,“说起来,我想了很久,可是到现在,你的问题我还没找到答案。”

  

  “我的……什么问题?”司空长风还是楞楞的。

  

  “先跟我回客栈吧。大街上不方便说话。”百里东君借机拉起司空长风的手。

  

  从这里到百里东君住的客栈经过了整整一条街。两个人就这样拉着手走了一条街。

  

  百里东君把司空长风的手上常年持枪留下的老茧君包在手心里,随着两个人身形的摆动来回蹭着。这种舒服像极了质地优良的茶带来的余韵,从手心顺着胳膊爬升,最后在胸腔里荡漾开。

  

  “司空长风,你的一生,当如何立足?”一进房间,百里东君就按住司空长风的肩膀强迫他坐在自己的床上,“你问我的。可是我不知道。”

  

  “没关系……”司空长风的右手握住百里东君左手腕,“这一生还长。”

  

  “我师父……从小看着我长大……”百里东君想把最近挤压在心头的一切都发泄出来,可是还没开口就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了。

  

  “东君。”司空长风叹了口气,另一只手绕过百里东君的胳膊拍了拍他的背,“不想说就别说了。”

  

  似乎上天也深感其伤,一朵游云停在太阳前面遮住了耀眼的阳光,不多时,天启城的每一个角落都蒙上了阴影。不过这灰暗并没有引起恐慌,除了路边的小贩急火火地收拾东西仿佛再慢点老婆就跟人跑了以外,大多数人优哉游哉地享受着这片刻的凉爽。

  

  而后狂风大作,雨水将天启城的繁华砸成了碎片,每一片都是一个花花世界。

  

  这花花世界里,独有金钱和地位,怎么够呢?

  

  趁着外面的混乱,也不知道是谁主动的,总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紧紧的抱在了一起。

  

  “司空长风,我之前也觉得我把你当朋友。”两个人的鼻尖之间只有一指的距离,两股气息相互交杂,生出了一点暧昧,“可是现在不是了。”

  

  那边的呼吸变得急促,司空长风挣扎起来,眼看就要抽身出去:“对不起,我……”

  

  “你什么。”百里东君坏笑着又一次把人压倒,“我现在想睡你。”

  

  司空长风的脸瞬间红透了。

  

  “你的一生当以什么立足?司空长风,我不知道。”百里东君说,“对我来说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你才最重要。”

  

  司空长风哑着嗓子,“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不会荒废此生。”

  

  后来枪仙酒仙冠绝天下,结果最广为流传的反而是他们的爱情故事。俩人第一次分别时只想着飞蓬各自远且尽手中杯,却不曾想往后余生羁绊红尘,一转眼就是一辈子。

  

  金钱和地位,无所屌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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