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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魇(三)

枪与酒

月明映户高阁远,淑女窈窕本倾城。

  惊雷四起绝寰宇,华胥缱绻入旧年。

  

  诗又曰:

  

  道玉真,道玉真,芥子须弥无有乡。

  

  屏幕上的画面短暂停了片刻,接着,白衣翩翩的少年郎开始了他注定为后世传颂的江湖之行。正应了那句“长风拂渡,岁月峥嵘”一般,他像风一样,在极其繁华的城市或者清贫质朴的乡野,与人们擦肩而过。

  

  正是一阵风,来去无痕。

  

  他落寞的身影竟如同孤魂野鬼,在浓郁的烟火气里显得格格不入,倒是人烟稀疏的山林沟壑更像他的归途。

  

  前排一片沉寂,无人出言。倒是后面那些与枪仙素不相熟的侠者浪客们,争论着事情,愈争论愈激烈。

  

  若细细听来,大抵有感叹世事无常的、赞叹枪仙的和惋惜林九的三类。

  

  “没想到啊长风。”百里闭上眼睛,半梦半醒似的,“知你命苦,也料到了苦至如此……可看到这些,我宁可你从未来过一趟。”

  

  “来都来了。”萧楚河淡淡地说,“他没有辜负苦难。”

  

  “谁不苦呢。”许久无言的无心喃喃自语。

  

  苦啊,谁不苦呢。

  

  明明是一生所爱却只能见三次面,余生漫长,久如失眠人的长夜,不见天明。她的红装只为他,也再无机会了。

  

  他苦等了十余年的仙女姐姐,最后一刻还冲他笑着。许是过错酿成因果,从此只为了一坛孟婆汤而活,好忘了,忘了她。死不是解脱吗,可他到底没有脸面见她。

  

  他是纵横天启的天之骄子,可他尊敬的王叔被兄弟送上了刑场,一夜之间修为尽废,隐脉被毁……满心绝望,试问,他还剩下什么?天下能容他的地方,唯有雪落山庄了。

  

  ……

  

  世人只见他们功高盖世威名远扬,又有几个人知道背后的苦楚心酸。

  

  也罢,苦难不值得称颂。

  

  又一阵沉默。

  

  欲扬必先抑,事后回想便是这个道理。

  

  所谓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只听得从天而降一句“小仙女”的咆哮,一众人惊得乱套,咋咋呼呼你推我搡,硬是把观众席坐出了菜市场的感觉。

  

  李寒衣却剧烈的发起抖。她站起来,试图走到观众席旁边的空闲处,不想踉踉跄跄半天没能站稳,竟往后倒去。

  

  干脆不顾一切地倒下好了。

  

  她从未想过把自己埋入烟火,成就了雪月剑仙的傲世脱俗。然而有多少人窥探得她心底的红尘世俗?唯他一人而已。

  

  事到如今,她不愿奢望,只当自己是一块烂透了的木板,直挺挺倒下去。

  

  她落入了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桃花香在鼻间缭绕,她忽然热泪盈眶。“你……”待稳住身形,她急火火看去,果然,正是那道士清秀的脸。

  

  “乱喊什么,吓死我了。”她带着哭腔,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带着近几年的思念,打湿了神作的眼目。

  

  “别哭啊……”赵玉真惊慌失措,只好把人搂得更紧,“我错了,要不是那位恩人说非要喊一句才见得到你我也不会这么鲁莽……以后不喊就是了。”

  

  其实是那“恩公”看热闹的心思作祟,却正中玉真下怀。

  

  “不行……”李寒衣转身,拥人入怀,“不行。你不喊就真的见不到我了,不行。”

  

  李寒衣好怕这只是一场梦。她当然知道这些无关紧要,但她实在不愿意放手了。

  

  这次,她要拉住他。

  

  人们看到想来雷厉风行面若冰霜的雪月剑仙抱着那人落泪,竟是梨花带雨之势,惊得只差下巴落地了。知情的几人却并不惊怪,在心里感叹这段爱情的轰轰烈烈。

  

  “所以这是……咱女婿?”接着凭空出现了一张和李寒衣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正是二十刚出头的李心月。

“生意大不大,不看酒肆门面大不大,而是看。酒好不好!”小老板一身青衫,面容俊秀,光看容貌的确像是该在那私塾里苦读诗书准备考取功名的少年郎,可是这举手投足的气势,以及那总是略带着傲气的眼神,倒的确有种做大生意的派头,“喝一杯,不好喝——就回家换个舌头吧。”

有种新生代老师上课的既视感。

  

  “会了扣一,不会了扣眼珠子”是吗(手动狗头)

  

  “眼珠子?”落明轩和唐莲之间虽说隔着一堆人,也不影响他们不约而同看向自己的老师。落霞瞪落明轩一眼:“看什么看,你也想把眼珠子扣出来?”

  

  落明轩撇嘴,一把抱住她的胳膊撒娇:“好师父,别老吹胡子瞪眼嘛,容易长皱纹……”落霞本欲叫他见识下厉害,还是忍住,也伸手抱回去:“少埋汰我。”

  

  唐莲被百里和怜月二人夹击,此时诚惶诚恐。那俩人还嫌吓不死人似的开始讨论怎么扣眼珠子出来比较干净利落。他只想躲得远远的。

  

  “大胆!”车夫怒道。

  

  白眉男挥手止住了他,随后转身对着那些侍从道:“反正都到了这里了,大家进来喝一杯。”

  

  除了车夫没有动以外,八位侍从都下马踏了进来,他们似乎真的赶了很远的路,软甲之上尽是泥泞,如今一齐踏入了酒肆,靴上的软泥都留在了地板上。老板皱了皱眉,白眉男注意到了这个细节,笑了笑:“酒钱加倍。”随即他转头,看到了墙上的菜谱。

  

  说是菜谱不合适,因为只有酒,没有菜。

  

  桑落、新丰、茱萸、松醪、长安、屠苏、元正、桂花、杜康、松花、声闻、般若。一共十二盏酒,一盏二十两。

  

  一名侍从冷笑,伸手轻轻敲了敲桌子:“你知道桑落城最好的酒馆兰玉轩里的月落白卖多少钱?”

  

  “一盏十八两。”小老板一脸傲然,语气中竟是理所应当,“我这酒只比他的好喝一点,所以我卖二十两。”

  

  艺高人胆大。

  

  酒仙也不是吹的。

  

  侍从哑然,没料到面前这老板如此大言不惭,正欲开口骂上几句,却被白眉男伸手拦住了,白眉男依然一脸平和,他点了点头:“那我就各来一盏。”说完后他还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放在了桌上,面额上写得很清晰,五百两。

  

  “稍候。”老板也不收那银票,转过身,朝着后厨走去。

  

  那方才说话的侍从对白眉男低声道:“敢情这酒肆就这老板一个人,后厨、小二、客人都没有。”

  

  “不,还有一个客人。”白眉男眼睛微微一瞥,看向了店铺的最角落。

  

  那里趴着一个人,此刻还是清晨,就仿佛已经醉得不醒人事了,他穿着一身白衣,虽然是一件不太干净的白衣。桌子上还靠着一杆长枪,一杆银白色的长枪。

  

  芜湖,我大美长风。

  

  “那是……阿爹?”

  

  唐莲很小声吐槽了一句:“怎么一副醉鬼样。”

  

  百里耸肩:“本来就是个醉鬼。他要不这般,我们也走不到一起。”

  

  一个爱酒如命,一个嗜好久醉。

  

  在下先磕为敬。

  

  侍从微微皱眉,望向白眉男。

  

  白眉男手轻轻地敲着桌子,低声道:“什么样的新面孔,能在龙首街开店?”

  

  ……

  

  “龙首街上的一间酒楼,还一直空着?老板的家中,很有钱啊。”白眉男意味深长地说道。

  

  小老板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虽然年纪看着不过十六七岁,但饮酒的架势却颇为豪迈了,是酒徒的架势。“好酒,真是好酒啊。”他闭上了眼睛,一副沉醉其中的样子,却很狡猾地避开了上一个问题。

  

  镇西侯家里,你说有没有钱?

  

  想起来东君那阵子还要砸那个金佛像——

  

  人家家里人舍得人家花钱!

  

  这两句勾起了落霞的一点回忆,嘴角抽了一下,“财大气粗。”她不带感情地评论了一句。

  

  “佛像?金的?”萧楚河挑眉。

  

  “砸了……?”雷无桀有点目瞪口呆地接了句。

  

  “最后没砸成。”百里有点小骄傲,然后猛然醒悟了似的把手从两个椅子之间的空隙里伸过去,按住雷无桀的肩膀,“惊奇什么,听说你姐姐劈登天阁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雷无桀瞪着眼睛愣了半天,“好像也是。”

  

  “咳咳。”被赵玉真抱在怀里的李寒衣有点不自在。赵玉真只道小仙女是愈加可爱了,笑得像个傻子。

  

  “什么登天阁?”雷梦杀好奇地往过来倒,结果却被李心月揪着耳朵拉了回去。

  

  “年轻人的事你少管。”

  

  白眉男也喝了一口酒,没有追问下去,只是换了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白东君。”小老板回道。

  

  ……

  

  角落里那个醉酒的男子忽然打了个寒颤,像是被冷风吹醒了,他挠了挠头发,抬起头,随即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伸手拿过靠在桌子上的那杆长枪,使劲地在地上顿了顿。

  

  这一顿之下,似乎整个酒肆都颤了一颤。

白东君笑道:“我的酒肆,可不止我一个人。”

  

  那醉酒的枪客打了个酒嗝,揉了揉眼睛,厉声道:“又有谁敢来闹事?”

  

  揉眼睛好可爱!!!

  

  帅得我满地乱爬、口吐白沫、诡异地抽搐……

  

  喂喂喂楼上那位给我停一下,这里可不是你发疯的地方。

  

  众人面露不解。虽说能迷倒天启花魁的三城主年轻时必定是有几分姿色的,但此番属实不必了——那枪客浑身就没有一处干净地方,脸被长发遮盖着,勉强分辨出来五官。不过,没那么夸张,也算得上锐利俊俏。

  

  唯独千落轻笑:“我阿爹,可是相当帅的。”

  

  “看不出来。”唐莲皱着眉头一脸难以置信。“不至于……”

  

  “长风师弟生得多好看,我最清楚。”百里又开始嘚瑟了,“再说千落那么漂亮,他能丑到哪去。”

  

  “东八,你这不是废话?”雷梦杀不屑道,“也没人说他丑啊,更何况,最清楚的不应该是风——呃,洛姑娘吗?”

  

  “情人眼里出西施,我的评价可不一定中肯。”

  

  八名侍从立刻拔出了腰间的长刀。

  

  白眉男眯起眼睛,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这个枪客,他面色苍白,头发凌乱地披散在背后,用一根绳子随意地绑了一下,典型的江湖浪客的装扮。可细看那面容,应该和小老板差不多年纪,不过是个少年。只是刚刚那一枪顿地的气势,怕是功力极不寻常。

  

  “你是咒我吗?来我店里的就是闹事的?”枪客头上被使劲地拍了一巴掌,只见白东君已经走了过去,一掌打在了他的脑袋上,他似乎还不解气,又踹了他一脚,“我等了十三日,终于等来一桌贵客?你要把我给打跑?你个赔钱货!”

  

  赔钱货光一张脸都价值连城。

  

  这样的赔钱货给我来一打。

  

  无桀和楚河(幻视)

  

  缘分呐哈哈。

  

  “还真是缘分。”萧楚河用余光瞄了一眼毫无察觉的雷无桀。他们的相识大概是一切的开始吧——那时他意识到自己大概触底了,不能再往下了,所以上天派来了一群人拯救他。

  

  枪客又打了个酒嗝,神智似乎清醒了些,他望见那一桌上摆满了十二盏酒,眼睛一亮,一步跨了出去:“既然是贵客,分我一杯喝喝吧。”他身形极快,一步已经跃到了桌上,伸手就往最近的那盏酒伸去,离得最近的那名侍从正准备挥刀,却见一人已经从另一边掠出,拦在了他的身前,那人伸出一手,紧紧地按住了枪客的手。

  

  枪客抬头,对上了那一抹白色的眉毛,心头忽然一凉。

  

  ……

  

  其中一名侍从起得最慢,似乎犹然品着那酒中滋味,身旁的另一人轻轻地推了一下他:“学正,发什么呆啊。”

  

  雷哥也好帅。

  

  还有点呆。

  

  父子俩根本不需要亲子鉴定。

  

  “什么是亲子鉴定?”雷梦杀问李心月。

  

  “不太清楚。大概是证明你和你儿子的关系吧。”

  

  “那为什么不需要?”

  

  李心月想了想,“就是说,大傻子是小傻子的父亲,显而易见。”

  

  “一样傻。”李寒衣向来都是专业拆台。

  

  被唤作学正的侍从晃了晃脑袋:“真的是好酒啊。”他对着白东君咧嘴笑了笑,随后便也起身走了出去。

  

  雷哥:接暗号啊接暗号啊!

  

  东君:嗯,看来我的酒是真好喝。

  

  白眉男拿过了桌上剩下的两盏酒,也跟着走了出去。

  

  ……

  

  白眉男上了车,车夫拿起那盏酒,对着嘴一饮而尽,随后看了白东君一眼,将手中的酒壶随意地丢在了地上,然后猛地一扬鞭,冲着前方扬长而去。

  

  白东君看到此景,顿时怒从心起,他几步冲到门外,拾起酒壶的碎片就朝着那车夫掷去,当下仍不解气,破口大骂道:“我的酒给这样的粗人喝了,真是暴殄天物!”

  

  那车夫却也不回头,只是一甩马鞭,竟将那碎片重新打了回来,直奔白东君而来,白东君一愣,还没回过神来,那碎片已经被一人握在了手中。枪客嘴上叼着一根牙签,手上惦着那块碎片,喃喃道:“这贵客,还不如不来呢。”

  

  英雄救美。

  

  胡说八道,那是美救英雄!

  

  同意。

  

  东归酒肆之中,送走了这一波贵客后再次变得门庭冷落,白东君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叹了口气:“你说我们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桑落城的特别节日,这个节日里人们都不能出门买东西,但是卖东西的人还是要出来迎客,并且依然喜气洋洋,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枪客和白东君一起坐在台阶上,一会儿挠挠头一会儿抓抓虱子:“哪有这么奇怪的节日?你是觉得桑落城里的人脑子不好吗?”

  

  “那你怎么解释这个现象?”白东君指着对门。

  

  那卖肉的屠夫手起刀落,仿佛有切不完的肉,砍不断的骨头。

  

  那绣鞋的老太针上开花,花鞋上的鸟儿仿佛下一刻就要飞起来了。

  

  “大概是你命不好。”枪客抬起头,不耐烦地回道。

  

  “对啊,我命不好。”白东君怒道,“命不好才会沦落到和你这个不洗澡的浪客坐在这里一起晒太阳!”

  

  此话一处,全场哗然。年纪小点的想笑又怕不敬,憋了半天终于放肆大笑起来。年纪大的本来碍着面子不笑,但气氛到了也忍不住,只好捂着嘴无声地笑。

  

  弹幕上却又是一番风景了:

  

  可怜,但这一身属实可笑。

  

  说起来本是浪客,浪迹江湖四海为家,除了自由别无他物。

  

  一人浪迹江湖,四海为家又无处是家。

  

  没有惦念的东西,想着自己命不久矣。

  

  于是根本不在意这些吧。

  

  待笑声有所抑制,众人又感叹纷纷,这邋遢少年往后竟名扬江湖!

  

  观影继续,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北国芙蓉真绝色,惊鸿一瞥定终身。

  好酒尽数作聘财,冰清玉洁何时归。

  

  却说江湖少年热血一腔,比及危难而不知其险。

  

  ……

  

  白东君接过油纸包,转身跑回了自己的酒肆,冲着那枪客说道:“对面那屠夫,这砍肉的手法真神了。”

  

  “怎么?”枪客已经坐在台阶上,一脸懒洋洋的表情。

  

  白东君把刚才看到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随后感叹了一句:“柴桑城真是卧虎藏龙啊,所谓熟能生巧,这屠夫得杀过上千头猪才有这能耐吧。”

  

  “呸!”枪客一脸鄙视地看着他,“杀过上千个人还差不多!那骨上开花的功夫,怎么可能是一个普通人能有的。更何况你看看这肘子肉。”

  

  “这肘子肉怎么了?”白东君更加困惑了。

  

  “我说你这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也太没有生活常识了。这肘子肉,肉可以用来红烧、做酱肉,这骨头用来炖汤。一般店家都会给你把肉剃出来,把骨头给你砍成几段熬汤,这骨头上的肉必然得留着,若是都剔得干干净净了,那么炖出来的汤,哪还有半点滋味。哪个屠夫会做这样的蠢事?还有,剔肉的确是门手艺,但那是有专门的小刀的,哪个屠夫拿着砍骨刀剔肉,疯了吗?”枪客说道。

  

  科普君。

  

  老江湖哥。

  

  东君:(指指点点)谁家好公子亲自出门买肉。

  

  东君:可恶他为什么知道那么多!

  

  ——分割线——

  

  百里东君望着屏幕大笑起来,待他回头时泪水打湿了已经带着苍老的脸。

  

  “我那时……是个顽童。”

  

  “原来是武功啊,那就没什么意思了。”白东君一脸失落,似乎一个东西和武功产生了联系,在他这里就没了趣味。

  

  “觉得没意思,却还是要为了我而以冠绝之名扬天下,所以你这顽童,真是顽劣的么?”

  

  那声音清清冽冽,似是遥远的天外之天拔地而起了一株雪莲。

  

  东君却像中了哪个巫医的蛊术,眼里忽地茫然了,旋即泪水再一次作了迷雾,再也看不清楚。

  

  雪落无声无痕,又遇日远年湮。那日少年郎见了他此生唯一的神女,只一眼,于是此生都陷入了不化的痴情。

  

  后来。仙女陨落神坛后,天外天的风雪更甚,无不吹打少年心。那一眼隔着千秋万代,让落英漫天的心动入骨,作梦里眉眼带笑的温柔,寒风也徐徐……纵他逍遥半生,再无快活可言。

  

  为她绝天下,为她入神游。

  

  风雪散去,春和景明里是随了少年几十载的倩影。

  

  “东君。”

  

  “雪停了。”

  

  东君望着她飘飘然的乌发,不知透过它们遥望着什么。

  

  是那天不染尘着了鲜血而后被掷入尘泥,还是这么多年生而不愿欲死不能地苦痛地活着?

  

  “我爱你。”他突然开口,“从未改变过。”

  

  “我知道。我也是。”

  

  “都过去了。从一开始不肯原谅的就是你自己。”

  

  “但是,傻孩子,我那么爱你。”

  

  “我知道,我知道……”

  

  ——分割线——

  

  枪客怒道:“你究竟听明白我的意思没?”

  

  白东君还是皱着眉头:“啊?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枪客拉过白东君,低声道,“入狼窝了!”

  

  “狼窝?”白东君惑道,“你是说这一条街……”

  

  “既然这个屠夫出了问题,既然这一整条街最近都如此奇怪,那么就表示如今这条街上,都不是普通人。”枪客沉声道,“我混了这么多年江湖,这点嗅觉还是有的。”

  

  司空是个小狼狗。

  

  他是不是狗我不知道,我是他的狗。

  

  嗅觉灵敏的就是狗吗!

  

  那是狼?

  

  为了你我变成狼人模样(唱)

  

  为了长风我要变成狼人模样(唱)

  

  其实很难想象这么多年长风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

  

  他也被人骗过吧,他也知道江湖是什么样的江湖,勾心斗角,生生死死,但是他愿意在这样的江湖里生活下去。

  

  林九的死,或者说类似的恩恩怨怨,包括它们所带来的结果,都是江湖的黑暗面,可林九这个人偏偏又有那么一点理想主义,他让长风看见了更多或者说分量更大的好的东西。

  

  感情吗。

  

  花夜来也是吃了感情上的亏啊。突然想起这个,虽然古龙说的第四种武器是诚实,其实自始至终推动情节发展是感情。华华凤,或者说朱珠对段玉的感情,和顾道士对花夜来的感情所造成的失败恐怕就是对她这种无情之人的惩罚吧。

  

  没错,感情。感情不一定是爱情,还可以是友情,或者是亲情。

  

  长风那么护着东君,绝对不是因为他的那些酒本身,而是东君给他这些酒的这份情。

  

  也是很巧,东君若不是为了爱情和友情,不会习武,更不会成为整个江湖人尽皆知的酒仙。

  

  江湖上有趣的地方可太多了,这些地方通常都是人来人往的。但是玥瑶就去了个别人去不到的地方——酒仙的心上。

  

  四舍五入一下……枪仙算不算也去过了。

  

  !

  

  不好意思我是尘墟党……永远不逆、逆不了一点的那种。

  

  ——分割线——

  

  这边。美人在怀,东君不敢有多余的动作,生怕这冰塑的美人化了碎了;玥瑶紧攥着他的手,心说这样总可以了却半生遗憾了吧。

  

  光阴自指缝间泄去,永远也抓不住;幸于他们都曾试图追逐过。

  

  “我老了。”东君空出来的那只手笨拙地抚弄着她的头发。“如今回顾起来,越发觉得这一路走来失去了太多。阿瑶,你看我那时鲁莽愚钝,又什么都有,所以我丢了一切……现在,我又这样抱着你了。是梦吗?”

  

  “东君,”玥瑶轻声呢喃,像在哄睡哭闹的婴孩,“这是真的。”

  

  东君却好像没听见她的话,“我从来不敢在梦里见你,不敢看你的眼睛。但如果这是梦的话,我还是不要醒了。”

  

  “这确是一场梦。但不是你的梦。”半空中那道女音终于让人觉得熟络起来,“这是枪仙的梦。所以你是清醒的。诸君应知人死而复生,本是不可能的,在梦里却常常有故人来见。梦,有时候也可以是真的。”

  

  这样含糊的话,意思却很明了。于是乎失而复得之人欢欢喜喜,见证者们亦快而乐也。

  

  ——分割线——

  

  白东君冷笑:“那你倒是嗅一嗅,这是为啥?”

  

  “和顾府有关,方才那些人,看着样子便是去顾府的。”枪客说道。

  

  白东君恍然大悟:“他们要去抢顾府的钱!”

  

  笑了。

  

  想起来那次百里问洗了个澡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叶鼎之是不是抢钱庄去了,我狂笑。

  

  感觉百里小公子脑子里面装的坏事就只有抢钱这一件。

  

  等下,为什么总觉得别人要去抢……

  

  因为他知道自己有钱,但是别人不一定有他那么有钱,所以他觉得别人需要抢(正解)

  

  “我呸!”枪客手扶额,一脸无奈,“顾府势力震慑整个西南道,黑白两路都对他毕恭毕敬,你却只看到钱。”

  

  长风你两手空空兜里没钱,所以你看不见那些钱。

  

  确信咱们风哥的兜比脸干净。

  

  那么俊个小伙子搞得脸上黑不拉几的啥的看不清楚。你非要这么比那可能他兜里还有点东西。

  

  所以说真正兜干净的人脸可白不了一点。

  

  “那是为了什么?”白东君出了乾东城,对这世间之事几乎一无所知。

  

  “为了人。”枪客望向长街尽头不远处的那处大宅,“你有没有听过一首诗?”

  

  “什么诗?”

  

  “风华难测清歌雅,灼墨多言凌云狂。柳月绝代墨尘丑,卿相有才留无名。”枪客缓缓念叨。

  

  白东君琢磨了一下,摇头:“也不押韵,不是什么好诗。”

  

  不是什么好诗(尖声怪气)

  

  哦哦哦百里公子你很有文采吗(递话筒)

  

  李长生你看看你徒弟(扶额苦笑)

  

  好狂,不愧是镇西侯府出来的。

  

  不愧是姓百里的。

  

  江湖少年春衫薄。

  

  “江湖是各种人的影子。”萧楚河突然说,“或者说,江湖是一幢幢鬼影来回游荡的地方。鬼有好鬼也有恶鬼,无论好坏鬼总是叫人害怕的。鬼的可怕之处在于,活着的人没死过。”

  

  雷无桀不知道是不是在接他的茬,他说:“我们都还活着。而且我知道,就算死了,我们这些人,我、你,千落师姐、大师兄、无心,还有很多很多人,就算死了也不会变成鬼。”

  

  “为什么?”无心看向他。他好看的眸子里闪着光,“太绝对了,人是会变的,鬼有时候反而比人要好些。我们还很年轻,或许太年轻了,看到的事情也并不多。”

  

  “不为什么,我就是知道,而且坚信。”雷无桀“嘿嘿”一笑,“更何况我们见过的东西就算不多也不能说少了。”

  

  “我不怕鬼。”千落嫣然一笑,“我们都不怕。鬼比人讲道理些。索命的鬼是真恶人,但是一个人要隐藏起自己的恶很容易。”

  

  “所以说人或许比鬼可怕。”无心叹了口气,也跟着笑了笑,“不过总该有不怕鬼的人,邪不胜正。该提防的是人,但不是怕人。人什么时候开始怕人,就到了毁灭的地步了。”

  

  “一个两个怕人的,是阴沟里的老鼠;如果所有人都互相害怕,世界就会碎成一块一块的。”千落说。

  

  “何止,那简直是一盘沙子。”无心又笑了笑。只不过这笑并不是发自内心的,而是带着一丝嘲讽的假笑。

  

  “所以说师父那时候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唐莲下意识扶额,“还很狂。”

  

  百里东君笑了。这是真的很高兴的笑,仿佛这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他边笑边说:“一点不错。我是酒痴。你指望一个痴人知道什么呢?”

  

  唐莲摇摇头,似乎想把有损百里东君形象的记忆甩出去。“突然有点替三师尊心累。”他说。

  

  百里东君不笑了:“不用,他是个酒鬼,我怎么会让鬼来操心我。”

  

  雷梦杀插了一嘴:“酒鬼不仅要操心你的事,还要操心你的命。”

  

  “我知道,是我不好。”唐莲突然觉得他刚才那句话其实是在自嘲。

  

  “就算没有他,我也不会死。可是没有我,他一定会死。”百里东君又道,“遇上我是他的福气,然而遇上他也确实是我的福气。”

  

  他又伸过去一只手。现在他两只手团住玥瑶的一只手,心满意足地看着她,“遇到他,真是我这辈子的福气。或许我曾经把一切都搞砸了,但是有他在,总不至于那么糟糕。”

  

  余光瞟见李寒衣瞪他,他又解释:“当然我说的不只是现在发生的这件事。”

  

  “这首诗是百晓堂发的公子榜,不在于押韵,在于贴切。这首诗写的是北离的八位绝世的少年英才,城府极深的风华公子,风雅精致的清歌公子,一口三舌的灼墨公子,狂傲放荡的凌云公子,容颜绝代的柳月公子,其貌不扬的墨尘公子,才华绝世的卿相公子,以及空缺暂留的无名公子。”枪客解释道。

  

  《一口三舌》

  

  多舌公子(不是)

  

  那还是多嘴公子吧哈哈哈。

  

  白东君细想了一下:“你想做那无名公子吗?”

  

  “我不是公子,公子应是儒雅翩翩,堪登大堂的,可我只想做个浪客,买一匹马提上酒,然后纵马扬鞭,一醉春风。”枪客闭上了眼睛,仿佛瞬间就要醉去了,但他立刻睁开了眼,“你打断了我的话,我要说的是这诗里的另一位公子。”

  

  长风觉得自己难登大堂我哭死。

  

  给他酒!

  

  我有啊!没有也有!(超大声)绝世无双的那种!

  

  其他都是虚的,但是冲“喝酒”二字,年轻时候的长风可能真就来了。

  

  楼上的楼上那位……你算盘珠子崩我脸上了好像。

  

  咦,谁的算盘珠子掉地上了,害得我差点摔倒。

  

  怎么又“绝世”又“无双”的,这不得给小长风迷死。

  

  长风:好瞌睡啊怎么还要哄这个小登——我刚要说啥来着?

  

  其实长风往后还是爱酒的,只是他不能醉了。

  

  “谁?”

“凌云公子,顾剑门。狂傲放荡,曾经是天启城小恶霸,比你这乾东城小霸王要威风多了,后来随兄之命回了柴桑城,如今便在那座宅子里。”枪客用枪指了指那座大宅。

  

  “我只知道顾家有钱,却还有这等人物?凌云公子,天启恶霸,走,邀他来喝酒!”白东君顿时心生好奇,起身便要走。

  

  哥你是不是好事得有点过了。

  

  “是得去见一见他,但不是请他喝酒,而是去打探一下,为什么这一条街会变成这样。”枪客幽幽地说。

  

  好帅啊啊。

  

  发现了,武侠装逼用的形容词就是这一类,“淡淡的”、“幽幽的”。

  

  一个人越处事不惊,或者说城府极深,越有魅力。

  

  忽然间,下起了雨。

  

  两个人关上了酒肆的门,各撑了一把伞便走进了雨中,枪客带着白东君朝着相反的地方走了出去,绕了许久才终于停了下来,他缓缓道:“到了。”

  

  白东君一愣:“怎么就到了?”

  

  “这是顾府的后院,你以为从正门进,我们能走进去?我敢保证,如果我们走的方向是顾府,那我们走不出那条街。”枪客冷笑。

  

  白东君立刻恍然:“佩服佩服。”

  

  枪客晃了晃手里的长枪:“我在江湖晃荡了这么多年,如果这些心思都没有,早就已经被埋在下面了。我们就从这里翻墙过去……等等,有人!”枪客立刻拿起长枪,护住白东君往后退了一步。

  

  ……

  

  白东君和枪客相视一眼,同时低呼一声:“鬼啊!”

  

  惊悚。

  

  今日西南道头条新闻,顾府上空惊现男鬼。

  

  我看暮雨哥哥也是风韵犹存。

  

  ……

  

  却说渺渺人烟,悲欢喜乐无常。只悠然南山采菊东篱,略无慕艳他人意。作接舆狂醉。此为上乘之策。一入山海,纵横江湖,此为享乐之下策,然少年心性无暇,若非所迫,无需避免,纵有所失,亦决然赶赴。

  

  ……

  

  孤独梦我。

  

  我不知秋风萧瑟气。

了刚才自己才从鬼门关里走出来,拍手道:“生死不过须臾间,好名字啊。”

  

  天地之大,你我之生死不过须臾。

人为财死,人为权死。

  

  很早之前有一个辩论赛 ,辩题是“金钱是否是万恶之源”,当然不是了。为财而死之人固然多,异类犹存,故曰非财与权之错。

就算金钱真的是万恶之源,也是人为创造的私有制的产物。

  

  ……

  

  洛轩笑着望向目瞪口呆的司空长风:“所以你知道,为什么说‘灼墨多言’吧。”

  

  “因为他不仅仅话多,还能把黑的,说成白的。他可是靠着一张嘴,就拐了心剑传人的家伙啊。”

  

  虽是老夫老妻,育有一对子女,甚至死了多年,此时两人脸上却染了赤色。雷梦杀一脸委屈样,抱着李心月的胳膊几乎在撒娇,李心月无语地翻白眼,又只好和和气气安慰那人。

  

  ……

  

  司空长风摇了摇头:“擦擦你嘴角的口水再说。”

  

  百里东君伸手一摸,摸到一片湿润,急忙用衣袖使劲擦了擦。

  

  “你年纪不大,春心动得倒是不少,我看昨日那晏姑娘姿色也不错,真没办法和你的梦中情人相比?”司空长风问道。

  

  百里东君冷冷地望了他一眼:“你有喜欢的人嘛?”

  

  司空长风笑了笑:“我可不喜欢女人。”

  

  百里东君愣了愣,轻轻往后移了一寸。

  

  司空长风笑骂道:“我只是说,我不喜欢那些矫情的爱来爱去,一点也不自在!”

  

  洛水清刚要反应,就听见百里东君朝这边喊:“不是不自在,是没遇到对的人!是吧师弟媳?”

  

  她笑了笑,没有接话。

  

  ……

  

  “可惜了,杀人的时候,我就想穿白衣,那样血染在上面,就会显得特别鲜艳。也罢,红衣就红衣吧。”顾剑门走到门口,抬头仰天望着那雨丝。

  

  哎呀真得劲。

  

  感觉这明晃晃的疯劲和晏琉璃心平气和的疯感太搭了(对不起顾大我在胡说八道)

  

  ……

  

  “是。这些都是我曾经很向往的帮派,在这西南道上都有一方势力,可惜我是个没有来路的浪人,入不了他们的山门。但这都算不上西南道上最说得上话的那几个,这些门派来得早,是因为怕那真正的几个大派到了,他们还没到,显得怠慢了。”司空长风淡淡地说道。

  

  呜呜呜呜妈妈的长风。

  

  只是希望有一个稳定的居所,有人可以接纳自己,可惜无人觉察他的天资聪颖。

  

  第一个认可他的是林九,第二个是辛百草。

  

  其实长风如果真的跟了辛百草,或许,也不错。

  

  躲不开的,太安帝一定要对百里洛陈出手,东君一定会找他帮忙,所以雪月城这个归处早已既定。

  

  ……

  

  “我是来抢亲的,你要远迎了我,我怎么抢?”百里东君笑道。

  

  笑了。

  

  没绷住。

  

  “我另有所爱之人,远非你妹妹可比。”百里东君傲然道。

  

  司空长风抚额,低声道:“大哥,这是你炫耀你的小仙女的时候吗?”

  

  这次轮到君瑶夫妇,二人却不见羞赧,只是相视一笑。

  

  在座众人:莫非我也是你们play的一环?

  

  ……

  

  “哈哈哈哈,这江湖可真是比我相像中的有趣。”百里东君大笑道,“我幼时读书,看到厚颜无耻一词,一直困惑不解,今日见到晏当家,可谓是大开眼界了!”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表情包. jpg)

  

  ……

  

  司空长风将长枪在地上重重地一顿:“木玉行晏家,金钱坊顾家,可是要杀我镇西侯府小公子?”

  

  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砸在堂中每个人的心上。

  

  “尔等西南道众门派,可是同伙?”

  

  司空长风再问道。

  

  晏别天够狠,顾三爷够笨,可是西南道众人有的没有争雄之心,不过只求满门安稳所以来赴宴,而有的,比如白无瑕,本就亦有争雄之心,更无论是惠西君,他是半个朝中人,对于镇西侯府,是绝对的得罪不起。

  

  所以司空长风第一问是震慑,第二问却是诛心。

  

  “老狐狸。”百里东君低声道。

  

  “不过只是小滑头。”司空长风回道。

  

  百里洛陈心里莫名咯噔了一下。

  

  ……

  

  这真的很不讲道理了,但是百里一族,最擅长的就是这不讲道理。

  

  老爷子心里又咯噔一下。

  

  是啊,好在百里一族多为良善。

  

  不讲道理是因为他们有自己的道理啊!

  

  所以没有原则没有底线的人不要学人家,你们不配!

  

  “倒是还没有比萧氏皇族还不讲道理。”叶鼎之突然打破了沉默,这是对百里东君说的。

  

  “我竟然无以反驳。”另一道声音,来自萧楚河跟前不知何时出现的萧若风。

  

  萧楚河在那一瞬破防。虽然很多年过去了,他早已不再有初出江湖稚嫩,也往往能够隐藏自己的情绪。可现在,眼前是他以为自己这辈子也见不到的最敬爱的皇叔,他不能不动容。

  

  须臾万千。

  

  “楚河,你做得好。”

  

  ……

  

  一直站在人群之后沉默不语的李苏离立刻往前踏了一步,左手猛地一甩,“噌”的一声,长剑已经出鞘,闪过一道寒光,落向顾剑门。顾剑门左手一伸,一把握住了那柄剑。

  

  帅啊啊啊!

  

  ……

  

  “顾家被彻底踏平,从此在西南道销声匿迹。不过便是如此吧。”顾剑门笑道。

  

  好一个不过便是如此。

  

  “凌云公子不愧一个‘狂’字啊。”司空长风感慨道。

  

  支柱已倒,顾家不过散沙,如果剑门也死了,顾家落到顾三爷顾五爷两条狗手里,真不如从此销声匿迹。

  

  这可能反而是一个好的结局。

  

  可灭不可辱。

  

  ……

  

  “因为你靠着的是祖辈的名声,而他,靠着的是自己的剑。”司空长风缓缓道。

  

  是。唯有凭借自己的双拳拿下一切才最靠谱。

  

  千落向来不喜欢“枪仙之女”“永安王之妻”的称呼。

  

  她本来就是她自己。

  

  诸君切勿忘我,方才立足。

  

  ……

  

  “只能做池鱼的人,却妄图做那惊龙。”

  

  其实很多东西从我们出生那一刻就注定了。

  

  是池鱼还是惊龙,谁知道呢。

  

  池鱼群居之所难得惊龙;惊龙盘踞之处,虽广阔,池鱼无颜居于此。

  

  不是惊龙,也可以是群鱼之王。

  

  “注定”的因素不仅是出身,更是人自己。

  

  ……

  

  而此时,坐在堂中的那一片白衣忽然站了起来,他们都拔出了身边的兵器,白无瑕站在最前,笑道:“兄弟们,帮顾家,把晏家给我灭了!”

  

  哎呀看来看去还是你比较有眼色。

  

  看看那些个都不知道观言察色的。

  

  ……

  

  江湖是什么?

  

  很多人都问过这个问题,但不是每个人都得到了答案。

  

  但曾经有一位大侠见到一位刚提上剑离乡而走的后辈的时候,看着那后辈意气风发准备挑战兵器谱上豪杰的样子,说了一句话。

  

  江湖上若没有此等少年,就不是江湖了。

  

  ……

  

  死了死了死了。

  

  司空长风心中不停地闪过这个念头,手中长枪舞得更加的疯狂了。他将所学枪法,从一打到八,又从八打到一,以至于,打出了第九枪!

  

  枪意几乎溢出屏幕淹没众人。

  

  这才不愧为仙字辈的英才!

  

  不愧是未来的枪仙!

  

  呜呜呜明明已经快坚持不住了。

  

  不能死。长风和东君都不能死。

  ……

  

  司空长风抱着长枪,微微有些羡慕地看着百里东君。

  

  呜呜呜这个眼神我爆哭啊啊!

  

  长风平时看起来那么老道那么成熟,其实还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啊。

  

  只是一个把自己当成大人的小孩罢了。

  

  与他的眼神对上,一阵酸涩涌上心头。一个无家可归的浪客、偷偷窥探着别人的幸福,而这浪客还只是一个孩子。教人心生怜爱。

  

  司空长风向往江湖,这是他离江湖最近的一次,不仅能和北离八公子相识,此刻更是能亲眼见到上过冠绝榜的温壶酒,心中早已是激动不已。但是他也明白,这一切,只是因为机缘巧合之下,他认识了百里东君,他能接触到这一切,都是因为百里东君的荣光。

  

  而终于,百里东君要走了。

  

  他重新变回了那个抱着长枪晃荡天涯的浪客,不知哪一日就会死在路边。

  

  看到这句彻底破防了……

  

  百里东君回头,对上了司空长风的眼神,那一瞬间,不知为何,百里东君忽然有一些难过,可还未等到他开口,温壶酒也转过了头,长袖一甩,对着司空长风伸出了手,笑道:“这位小枪仙,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生命中总有一些瞬间是无法遗忘的。

  

  比如司空长风这一生都记得现在的这一刻。

  

  天下闻名的绝世高手冲着他伸出了手,邀请他同行。

  

  这一刻在司空长风心中仿佛被无限延长,然而现实中,他不过是点了点头,然后拿起长枪一跃而起。

  

  “走,一起走!”

  

  太好了长风不是一个人了。

  

  (幸福地流泪)

  

  好像一切都在那一刻有了转机。

  

  喝了百里东君那么多酒,他怎么会把你丢下。

  

  ……

  

  温壶酒叹了口气,没有理会百里东君,望向司空长风:“你救了我小外甥的命,所以这一次我会救回你的命。”

  

  司空长风沉默不语,轻轻摇头:“我找过很多人……去过很多地方找大夫,没有办法的。”“你的这位小兄弟已经病入膏肓了。”

  

  自己对着医书胡乱治病,吃勉强维持生命的食物,一步一步走到贵人身边。

  

  治不好啊……

  

  其实自己心里早都绝望了吧,可是又不甘心。

  

  ……

  

  温壶酒伸手轻轻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我只是很好奇,你怎么还没有倒下?”

  

  司空长风将长枪放在了桌上:“很快了。”然后他就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年轻真好,倒头就睡。

  

  是嘛,可能习俗不一样,我们这边不管晕倒叫睡觉。

  

  ……

  

  蛤蟆一跳一跳,跳到了酒缸边上,又纵身猛地一跳,跳进了酒坛中。

  

  然后又爬出一只摇着三个尾巴的蝎子,爬进了酒坛中。

  

  接着又是两个脑袋的蜈蚣,血红色的蜘蛛,青色的小蛇……

  

  屏幕前众人的脸色早已变了好几轮。

  

  “这,这,真不会死人吗……”

  

  ……

  

  “看不出来,还是个快死的人了。”百里东君轻轻摇头,想起这几日的司空长风,明明一副潇洒不羁、快意人间的样子啊。

  

  就因为死期将至,才更要潇洒不羁、快意人间。

  

  否则啊,伤心桥下春波绿。

  

  是也,难逃一死,则为惊鸿照影。

无论去与往,俱是梦中人。

  

  ……

  

  “秋凉几度,浮生已了,今请君归。”繁华落尽,留给世人的独一场清梦。

  

  十五岁的司空长风面对不知何时结束的生命,只想要一杆枪、一壶酒,余生山川湖海为伴;二十岁以后的司空长风掌管整个雪月城,将自己的余生浸润在“天下第一城”的声势浩大中。

  

  如今他以命数换取圆满,自损心脉,不知何时归。

  

  却乔装易容,携银月枪再入江湖。

  

  别过洛水清时,泪流满面。

  

  洛水清与司空千落后居于雪月,国手抚琴,枪者舞枪,只是非彼时少年。

  

  归来之人曾历经死亡,如今他们的生死由至爱决定。若为之遗忘,就此再无其人。

  

  雷梦杀坐享天伦之乐,萧若风亦圆其江湖梦久作穿林风。

  

  叶鼎之与妻儿团聚,后常伴古佛,向冰原生命的在天之灵赎罪。

  

  百里东君和玥瑶再次踏上旅途,走当年未完的路。

  

  李寒衣赵玉真跨过三面之缘。雪月剑仙再着红装,浅笑倾城。

  

  少年依旧骁勇,正应了一句“江湖已老,唯侠不灭”。侠义剑气,八荒四处。

  

  只是,药王有曰:“只死人不可救也。”固其真假,听者自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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