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纸在床头灯下泛着冷光，像是嵌进我掌心的刀片。赵予笙的手还搭在输液管上，静脉被针头扎得发青。李俊逸把CT片举到灯光下，颅骨阴影里藏着个诡异的暗斑。
"每次发病都在你们靠得太近的时候。"他声音绷得像绷带，"上周三心率飙到140，是你给他送奶茶那天。"
我攥紧赵予笙的手，指甲陷进他手背上的针孔。宋昭昭突然冷笑："医生给自己打肾上腺素，心跳能不快？"她戳了戳手机屏幕，"上个月急诊记录——'患者自称过敏，注射生理盐水后自行缓解'，这他妈是自残！"
监护仪规律地响着，像根看不见的绳子勒在我喉咙上。我突然想起医务室初见，他举着冰袋说"体温39.2℃，该打针了"，药柜玻璃映出我们交叠的影子。
手机从病号服口袋滑出来，锁屏照片突然刺痛眼睛。那是上周在游乐园，我正伸手去够棉花糖机喷出的糖丝，他用手指绕成心形兜住糖花。现在看才明白，那些糖丝分明是朝我手腕伤口方向缠的。
"他偷换过三次你的体检报告。"宋昭昭的声音像砂纸打磨骨头，"包括..."话没说完就被我甩过去的枕头砸中。我翻开他的医疗记录，夹层里飘出糖纸折法图解，第二折标注着"防她逃跑"。
药柜最深处有张处方单，"小橘子专用"的字迹歪得厉害，日期是九年前那个暴雨天——我躲在水泥管道里哭，小石头把唯一一颗橘子糖塞给我。
赵予笙睫毛突然颤动，喉咙里滚出破风箱似的声响："第三...藏着家..."
我慌忙把耳朵贴在他唇边，听见气音拼出"密码在..."就戛然而止。抢救声中，记忆突然闪回：九岁那年他往我书包夹层塞糖纸，说"第三折藏着家"。
"他在用你的方式藏东西！"李俊逸扯开呼吸面罩，掀开他胸前的病号服。火焰纹身在心口位置跳动，边缘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全是我的名字缩写。
宋昭昭拽着我冲上天台时，雨已经泼下来。她的设备在防水布下发出电流声，袖口徽章映出周泽言父亲和陌生人的握手照。对讲机传来护士通报："322病房患者出现应激反应。"
"现在播放急诊室未归档录音：2019.6.17，赵母临终..."她按下播放键，童声在雨幕中炸开："爸爸，糖纸折成小船就不会沉啦。"
我抱着膝盖蹲在广播站墙角，糖纸被淋成半透明，火焰轮廓渐渐浮出来。赵予笙指尖还勾着我的衣角，就像他拽住要跳楼的林悦那样固执。
心电图突然剧烈波动，波峰连成歪斜的箭头指向"Δt=0"。我把糖纸按回他掌心："你说过会给我一个家。"宋昭昭关掉录音笔时，救护车鸣笛穿透雨幕——周泽言父亲撞上了路灯杆。
晨曦撕开云层，照见赵予笙无名指戴着橘子糖纸戒指。昨夜急救时谁都没发现，他右手一直攥着那截折成船形的糖纸。
凌晨三点十七分，监护仪绿光在赵予笙脸上跳着诡异的舞。我数着他睫毛的颤动，像在数漏进水泥管道的雨滴。那天他把我拽进怀里时也是这样数着："一、二、三，小橘子不哭。"
"他偷换过你的抗抑郁药。"宋昭昭的声音突然扎进来，"换成维生素片了。"她手指在手机屏上划出裂痕般的光，"上周三你晕倒后，我在他抽屉发现这个。"
李俊逸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指尖压着脉搏："这三个月你是不是经常头晕？他说是你贫血..."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糖纸，是昨天我塞给他的那张。
赵予笙的手突然抽搐，输液管跟着蛇一样扭动。我下意识去握他，却被宋昭昭拽住胳膊："你忘了他怎么害林悦的？"
窗外惊雷炸响，我猛地转身。闪电劈开夜幕的瞬间，我看见病号服下的皮肤有东西在游走——不是纹身，是正在皮下游动的文字。那些字母像是活物，拼成我的名字又散开。
"快看！"李俊逸扯开他领口，我们同时倒抽冷气。那些字母竟在随着心跳明灭，组成断续的摩斯密码。我突然读懂其中规律：第三折...藏着家...
宋昭昭的录音笔突然自己启动，周泽言妹妹的童声在病房回荡："爸爸，糖纸折成小船就不会沉啦。"与此同时，赵予笙的喉咙里发出怪异的共鸣，跟录音里的声音渐渐重叠。
"他在同步播放！"李俊逸掀开他的病号服，心口位置浮现出荧光的折痕线。这不是纹身，是用隐形墨水画的糖纸折叠图。暴雨拍打着窗户，雨水顺着玻璃蜿蜒，恰好勾勒出第三折的轮廓。
我摸到他枕下的硬物，是一颗融化的橘子糖。黏腻的糖浆里裹着金属片，翻转过来刻着医院地下车库的车牌号。赵予笙的眼睛突然睁开一条缝，浑浊的瞳孔映出我手中的糖纸船。
"现在要逃还来得及。"他喘息着吐出这句话，嘴角扬起熟悉的弧度，"或者...跟我一起沉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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