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线搭桥

城北的夜风带着初秋的凉意，卷着银杏叶簌簌作响。陈妍萱把围巾往上提，遮住半张脸，声音闷在毛线里：“周六烧烤，七点，城北银杏林。”

林悦踩着人行道缝隙走直线，像在练平衡木：“我带胃，也带脑子。他问起来，我就说——”她停住，回头，眼睛被路灯点亮，“听说陈老板请客，不吃白吃。”

陈妍萱肩膀撞她：“冷漠吃货，稳。”

地铁口冷风倒灌。林悦亮屏又熄屏，屏保是周泽言的背影——去年团建她偷拍的。陈妍萱没戳破，只把那张图划掉，换成自己龇牙鬼脸：“预热到此为止。”列车轰隆进站，林悦低声：“他要是真不记得呢？”陈妍萱拇指食指一剪：“现场刻录。你负责美，我负责热场，实在不行就把鸡翅烤糊，让他记住纵火犯。”林悦笑出了声，肩膀一松。

许砚在家打气球。粉色气球“啪”地炸在脸上，他骂了句国粹，冲厨房喊：“妍妍，周泽言真喜欢粉色？这玩意儿炸起来像谋杀现场。”油烟机轰隆里传出陈妍萱的笑：“他喜欢个屁，给林悦留少女心！”许砚把残骸扔进桶，耸肩：“行，我负责少女，他负责心动。”

周六清晨，城北公园北门。陈妍萱把折叠桌往草地一扔，桌腿外八，单膝压下去“咔”一声掰正，膝盖沾泥也懒得擦。许砚拎着气球跑来，喘着气：“12寸粉色，保质保炸。”周泽言停好车，顺手把一袋热豆浆塞给陈妍萱：“黑眼圈掉地上了。”陈妍萱打哈欠：“五点起，国宝都没我敬业。”

陈妍萱接过豆浆，吸一口烫得直跳脚：“周总，豆浆没加糖，差评。”

周泽言挑眉：“黑眼圈自带苦味，刚好省糖。”

“那我下次直接带墨汁，给你省咖啡钱？”

“行，记得附赠吸管，省得你端碗像国宝啃竹子。”

林悦从地铁口出来，手里冰美式只剩冰块。燕麦针织衫袖口挽两圈，手腕细得像一折就断——那截手腕曾在周泽言记忆里晃过，只是他暂时忘了坐标。

炭火点燃，白烟顺着银杏枝往上爬。许砚扇风，火星跳到脚背，他“嘶”地缩回，嘴硬：“勋章。”陈妍萱把鸡翅排成队伍，小声数数：“立正，稍息，翻身。”

林悦把保温袋往桌上一放，拉链“唰”地一声像宣布主权：“柠檬蜂蜜鸡翅，糊了我包。”周泽言咬着苹果，挑眉：“这么狂？”林悦不看他，拧开蜂蜜，指尖蘸一点沿翅尖慢慢刷，阳光落在腕骨，像给皮肤刷了一层釉。

周泽言的视线被那抹亮黏住，脑海忽然闪过模糊灯影：同一只手腕、同一只蜂蜜罐，背景是暖黄厨房，画面一闪而逝。他下意识重复：“嗜甜的人……”林悦睫毛颤了一下，蜂蜜拉出细长的丝。

陈妍萱决定添把柴。她拿烤虾在两人面前晃，虾“啪”地掉进林悦盘子，酱汁溅到她虎口。周泽言先递湿巾，指尖擦过掌心，一触即分。林悦轻声：“谢了。”

午饭后，许砚洗牌：“真心话，拒答喝柠檬汁。”周泽言抽到鬼牌，许砚坏笑：“最近一次心动？”周泽言把牌扣在桌面，懒洋洋：“忘了。”说“忘”时，余光扫过林悦，后者低头咬鸡翅，耳尖却红。

下一轮鬼牌落到林悦。陈妍萱抢问：“说个你最清楚的背影。”林悦抬眼，目光越过炭火：“有人把外套脱下来盖在睡着的同事身上，那天空调坏了。”去年团建回程大巴，空调罢工，周泽言确实把外套盖在她肩上。他愣了半秒，记忆像被拨开一条缝。

风一起，银杏叶雨点般落下。一片叶子旋到周泽言鞋尖。他弯腰拾起，指腹摩挲叶脉，忽然笑：“这叶子，挺眼熟。”林悦把最后一串鸡翅翻面，声音轻得像怕惊动风：“那就带走吧，当它欠你一次。”

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陈妍萱和许砚借口去停车场，留下周泽言和林悦收拾。林悦叠盘子，周泽言提垃圾袋。影子偶尔交错。林悦先开口：“下周新系统上线，加班吗？”周泽言单手插兜：“加，周三调休。”“那……周三一起去买咖啡豆？公司旁边新开的店。”她用的是陈述句，像在报天气。周泽言侧头，嘴角一弯：“行，你带路。”

陈妍萱躲在银杏树后，确认两人拐过转角，才蹦出来。许砚靠车门，抬下巴：“桥墩稳了？”“稳了，剩下来回走，得靠他们自己。”她伸懒腰，“饿了，火锅？”许砚拉车门：“女王陛下，请。”

晚上九点，林悦收到微信。周泽言：【周三下午两点，店名银杏果茶】林悦指尖微抖，回：【两点，店门口见。迟到请全办公室喝奶茶。】发完，她把手机扣在胸前，长出一口气。窗外，那片被周泽言带走的银杏叶，此刻正躺在他书桌，叶脉里还留着一点蜂蜜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