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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的转折

繁星隐心

凌晨四点二十,许淮在书房的小沙发惊醒。壁灯昏黄,像隔世的纱。他胸口起伏,指尖还攥着毛毯的流苏,那里被拧得起了毛球。梦里,薛怜儿穿着最普通的棉布裙,蹲在后花园的玫瑰丛里,回头冲他笑——不是平日那句“许大少爷早”的礼貌弧度,而是带着小小的、得逞的狡黠,像偷吃到糖的小孩。风把她的刘海吹乱,她抬手去拨,指尖沾了泥,泥点落在左颊,像颗泪痣。许淮在梦里竟想伸手去擦,指腹碰到皮肤的一瞬,玫瑰刺扎破虎口,疼得真实。醒来时,那疼还留在神经末梢,像不肯谢幕的鼓点。

他抬手看虎口——干净,没有血,也没有刺。可梦里那股温热的、带着潮气的呼吸,却像被子里灌了风,怎么也赶不出去。许淮把毯子丢到一边,走到落地窗前。窗外是半沉的夜色,泳池水面铺着碎银般的月光。他忽然想起白天薛怜儿蹲在池边给安安放纸船的样子——她脱了鞋,裤脚卷到膝盖,脚踝细得一手可握,声音却软得像刚化开的棉花糖:“安安,推一下就好,别怕。”纸船摇摇晃晃飘出去,她笑得比船还晃,眼尾弯成月牙。那一刻,他站在二楼走廊,手里端着冷掉的咖啡,心脏毫无预兆地多跳了半拍,像被无形的手拨了一下弦,余音颤得他皱眉。

第二天开始,他躲她。早餐提前半小时,车钥匙自己拿,连安安的晨读也交给家庭教师。他怕自己一抬眼,就看见她端着餐盘从厨房出来,袖口卷到肘弯,露出小臂上浅浅的烫伤——那是上周给他煎牛排时溅的。更怕那烫伤在他视线里变成邀约:你可以碰,可以问,可以越界。界限一旦松动,梦里的玫瑰刺就会顺着血脉长进现实,扎得他寸步难行。

躲也躲不彻底。周四下午,安安闹肚子,家庭教师束手无策,电话打到公司。许淮赶回来,隔着半开的儿童房门,看见薛怜儿跪坐在地毯上,怀里搂着安安,一只手轻轻覆在孩子小腹,顺时针慢慢揉。她声音低下去,像哄一只受惊的猫:“痛痛飞走啦,安安最勇敢。”阳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落在她后颈,绒毛镀上一层金。安安把脸埋在她肩窝,抽噎声渐渐平稳。那一幕像一张旧照片,边角泛黄,却温柔得刺眼。许淮站在门外,忽然生出荒唐的笃定:如果这画面能一直定格,好像也不错——安安的头痛脑热有人揉开,她掌心的温度留在孩子睡衣上,也留在他眼底。他被自己这念头吓了一跳,转身时差点踢翻走廊的花架,声响惊动了屋里的人。薛怜儿回头,只捕捉到一片黑色衣角。

与此同时,陈妍萱正和许砚并肩坐在会议室后排。投影幕布亮得发白,数据图表一行行滚过,她手里的钢笔却迟迟没动。许砚侧过脸,声音压得极低:“妍萱,你最近总走神。”陈妍萱“嗯”了一声,笔尖在纸上戳出一个黑点。她走神不是因为报表,而是因为李俊逸——那个上个月才回国的建筑设计师,上周三,他在她工作室留下一本手绘草图,扉页写着:To Y.X.,如果屋顶的弧度能像你皱眉的角度一样让我心动,就好了。那行字她读了三遍,每读一遍,心跳就乱一拍。她没告诉许砚,也没告诉任何人,只是把草图锁进抽屉最下层,像锁一场无人知晓的暴风雨。

暴风雨在周五傍晚提前登陆。李俊逸约她看工地,现场在旧城区,红砖墙爬满岁月裂缝。夕阳斜照,他站在未完工的屋顶,朝她伸手:“上来,风很大,但风景值得。”陈妍萱迟疑片刻,还是把手递过去。掌心相触的瞬间,她下意识想抽回,却被他握得更紧。风从远处江面吹来,带着潮湿的咸,吹乱她精心打理的刘海。李俊逸侧过身,替她挡风,声音混在呼啸里:“妍萱,你怕的不是风,是吹乱之后的样子被人看见。”一句话,像手指按在她最隐蔽的软肋上。她忽然想哭,却又笑出声,笑得眼角发红:“李俊逸,你自以为很了解我?”他也笑,松开她的手,却把自己外套披到她肩上:“不了解,但想了解,这算不算罪无可赦?”

同一时刻,周泽言的车停在工地外。他靠在车边,指间夹着一支没点燃的烟,目光穿过铁门,落在屋顶那并肩而立的两人身上。如今他已与林悦公开恋情,以为心事早已打包封存,可影子终究只是影子,阳光一旦偏斜,就被踩得粉碎。周泽言低头笑了笑,把烟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转身拉开车门。引擎发动前,他最后看了一眼屋顶——陈妍萱的裙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一面不肯降下的旗。他轻声说了句什么,没人听见,口型却像:投降了。

夜里十一点,许砚的电话打到陈妍萱手机。她还在工作室,台灯昏黄,照得桌上模型阴影重重。许砚声音低而稳:“妍萱,明天周氏的酒会,你陪我出席。”他顿了顿,补一句,“周泽言也会来。”陈妍萱握笔的手一紧,塑料笔杆发出细微的“咔”。她想说“好”,喉咙却像被风干的胶水黏住,最终只吐出一个短促的“嗯”。挂断后,她望向窗外,城市灯火绵延,像无数坠落的星。她忽然想起屋顶那阵风,想起李俊逸问她:“如果旗子不再迎风,它还想不想做旗?”当时她没回答,此刻答案却自己浮上来:旗子不想做旗,想做鸟,哪怕只有一秒的失控,也要飞。

而许家别墅,夜已深。许淮推门进儿童房,安安睡得四仰八叉,怀里搂着薛怜儿昨晚缝的布兔子。他替孩子掖好被角,转身时,却看见门口站着薛怜儿。她穿着最普通的家居服,头发乱糟糟,手里还端着一杯温牛奶,像被定格的慢镜头。两人之间隔着一条走廊,却像隔着整个梦的余温。许淮喉结动了动,想说“谢谢”,又觉得太轻;想说“晚安”,又觉得太生疏。最终他只是点了点头,侧身让她进来。薛怜儿把牛奶放在床头柜,回头冲他笑,声音压得极低:“安安半夜要是踢被子,记得叫我。”那笑和梦里的重叠,又不太一样——现实的她,眼角没有泥点,却有一层淡淡的青,像被月光晕染的疲惫。许淮忽然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薛怜儿,你——”话到一半又咽回去,像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割断。薛怜儿偏头,等下文。他却只是摇头,转身走了,脚步比来时更急,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薛怜儿站在原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最终弯下腰,替安安把布兔子摆正。她没听见,走廊尽头,许淮心跳声大得仿佛能震碎壁灯——那声音在说: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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