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乡土/姐弟
“往后日复一日,无家可归的人在山中等她的故里”
01
张泽禹娘!我去找玉婷姐姐玩!
没等到回答的人便一直喊,母亲总说她性子急一时一刻也等不得,不耐烦地从小厨房走出来应了两声
任意人晚饭前赶回来别给人家添麻烦听到没!
张泽禹一溜烟便跑远,日头坠在山窝里,懒懒地向下落,整个山坳村便被昏黄笼着,有人家的烟囱里冒出袅袅炊烟,快到了晚饭的时候,一路上碰到不少从地头上往回走刚刚农作完的村民,张泽禹和她们——打招呼,她朝着村东头跑,东头住着她玉婷姐姐,整个村子里她最喜欢的姐姐。
两年前山坳村农忙时,家里的大人清晨便下地,顾不上照看尚且年幼的张泽禹,醒来的时候家里没人,她自己慢吞吞地穿衣服套袜子,在门槛上坐着朝外望了很久也不见父母回来,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往外跑,村子里多得是坡路泥土地上坑坑洼洼的,直接将她绊倒,小孩疼得坐在地上大哭,晌午路上的人本就少,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她被人从地上抄了起来,泪水混着泥土流了满脸,看上去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女孩用袖子给她把脸擦干净,拍拍张泽禹身上的泥土问她是哪家的小孩。
张泽禹像是受惊了一样,也不说话,一个劲地哭,女孩牵着她往人多的地方走,逢人就问,才知道她是村南边小山坡上新搬来没几年那户人家的孩子,有个热心的大娘让她们在这里等,她去地里喊张泽禹家里的大人,女孩把她抱到石凳上,自己也跟着坐上去。自从在山坳村住下,她没怎么出过家门,年纪太小,娘不放心她到处乱跑,今天许是忘记了锁大门,才让张泽禹跑了出来。
温玉婷我叫温玉婷,家在村东头,你今年几岁?
张泽禹…我…娘说…我明年就要上…上学了…小孩怯生生地回她
温玉婷那你今年五岁是不是?
被这么一问,张泽禹也想不起来哭了,歪头掰着手指数了数,认真地点头。
张泽禹是。
温玉婷那我比你大了三岁呢,你应该喊我姐姐。
张泽禹不开口,有不少人围过来询问,她就往温玉婷后面缩,看上去很怕生,温玉婷倒是大大方方,村子里几乎没人不认识她,很小就帮着家里干农活,脆生的脾气嘴甜得很,像个小大人,大人们喜欢逗她。
温玉婷的衣服被张泽禹抓得紧,她就知道小孩害怕了,领着她往人少的地方挪了挪,给她唱山坳村里孩子们的童谣。
温玉婷山里有个山坳村,山坳村旁围着山,山上长着常青树,常青树下有蘑菇…
张泽禹真的有蘑菇吗? 张泽禹这么问着
温玉婷当然! 不过要下过雨之后才行, 松树下面就会有蘑菇! 以后我带你去山上采蘑菇好不好?”
小孩眼睛突然睁大了,欣喜地伸出手要和她拉勾,温玉婷用小指勾住她,两个小的手晃来晃去但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
后来张泽禹的母亲急匆匆赶来,上上下下地检查她有没有受伤,和一边站着的温玉婷连连道谢,临走时张泽禹回头望了望那个比自己高了许多的人,朝她挥挥手,终于咧嘴笑了起来
张泽禹姐姐再见!我以后可以去找你玩吗?
温玉婷当然啦!
温玉婷也朝他笑, 露出牙齿, 似乎在学张泽禹的表情, 小孩不懂父母口中的人情世故, 只知道自己似乎交到了朋友,有个高高的姐姐愿意给他唱童谣,许诺会带他去采蘑菇,于是张泽禹便天天盼着,缠着母亲答应自己去东头那个姐姐家里,母亲总是不同意,但终究拗不过一个钻了牛角尖的孩子,拉着他去找温玉婷。
后来便熟悉了,山坳村并不大,被连绵青山包围着,交通不便,也很少会有生人出入,母亲便允许他每晚饭前出门,等看到家家炊烟都升起,一定要赶回来。
温玉婷刚刚走到家门口便被张泽禹扑了个满怀,她身上还挂着泥,连忙把挂在身上的小孩推开,让她在外面等一会,自己去里屋换了个干净些的衣服,家里还有两个弟妹,刚学会走路,男孩叫温平,女孩叫温安,意取平安,俩小人在院里见了张泽禹就晃晃悠悠地想走过去,却一下被里面的女人拦住,母亲和张泽禹说那是温玉婷的后娘,她并不像大部分的村里人一样和善,有时张泽禹来找温玉婷,总会听到她在院子里大声埋怨温玉婷做事慢,说她是个不吉利的人,克死了自己亲娘。
张泽禹扒着门框往里望,终于等到了换好衣服走来的温玉婷,女人在后面嘟囔着什么,大抵都是嫌她来找温玉婷耽误家里干活,温玉婷总跟她说不用在意。
山坳村里有一条从山上向下流的河,穿过村庄聚在村外成了湖,滋养着山中物,也孕育了山里人。张泽禹兴致冲冲地与温玉婷说今天在学校里他又学了什么字,拿着木枝在土地上划出痕迹,还要标上拼音。
温玉婷一年前退了学,被后娘以家里穷为理由逼着回家干农活哄弟妹,说这是她作为家里长子应该做的,温玉婷怎么也想不通,第一次和大人顶嘴,被鸡毛掸子打在身上,父亲抽着旱烟劝了几句,却也闭口不提她上学的事,他们供不起三个孩子上学,便只能牺牲最懂事听话的一个。
退学那天温玉婷最后一次和她一起下学,带她去湖边,天空澄净,能看到几颗星星周身飘着几朵灰白的云,温玉婷安静地抬头望着,和张泽禹说
温玉婷阿禹,你要好好读书, 等你长大了教我写字好不好?
身边的人点头,他总觉得玉婷姐姐从小就很懂事,学什么东西都很快,他不明白的事总能被思贤姐姐解释清楚,张泽禹不明白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要让自己教她写字,但他应下来,信誓旦旦地向他姐保证。
天上闪着光的星星越来越多, 但星星的光太暗,照不亮回家的路,温玉婷就要送他回家, 路上边走边说
温玉婷他们说人死后会变成星星,最亮的那颗就是你最想见的人,可是天上的星星每一颗都那么亮,我找不到我阿娘。
张泽禹听不懂,他还太小,生离死别对他来说就像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未知旅行,他不知道那些人去了哪,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于是他问
温玉婷玉婷姐姐的阿娘去了天上吗?
温玉婷或许吧 (温玉婷捏着他的小手说),我死后就不要变成星星,星星那么多,一动不动的哪里好,我要变成一朵云,飘出大山看看才好。
张泽禹玉婷姐姐不能死! (张泽禹有些着急地伸手去拉她的衣袖,他才不要玉婷姐姐到天上去,他要抬手便能碰到的玉婷姐姐,他要随时随地就能见到的人) 玉婷姐姐还没带我去采蘑菇,我还要教玉婷姐姐写字,还要和玉婷姐姐一起长高,长得比玉婷姐姐还高!
温玉婷我瞎说的,等什么时候下雨了,我就带阿禹去采蘑菇,以后阿禹放学回来,我就等你教我写字,然后看着阿禹慢慢超过我的个子。”
张泽禹那…拉钩!
村里只有一所学校,小学初中混在了一起,张泽禹只和他的姐姐一起走了一年的上学路,从此在村头的分岔路,一人向南一人向北,再也不是殊途同归。
张泽禹总是念叨着去采蘑菇,却等不到连绵雨天和休息日一同来的日子,一等就是几年,他自己都快忘了这回事,温玉婷有时就会在他上学之后自己上山采蘑菇,然后捧着一篮子蘑菇到张泽禹家去,张泽禹的娘倒是很喜欢温玉婷,总会留她在家中吃饭,还会把从山外面带回来的点心分给两个小孩叫她们吃。
小孩边吃边念叨要是自己也能走出大山看看就好了,娘在一边给他们递水,糕点噎人要顺着水才能咽下去。
任意人等你考上镇上的高中你就能出大山看看了
张泽禹真的吗娘,你不唬我
任意人当然,娘希望你多长长见识她伸手揉了揉小孩的发顶,转头问温玉婷任意人玉婷呢,以后有什么打算?
她拿着自己手上那块干得掉渣的糕点有些局促,年龄越大她的话越少,只觉得小时候无所畏惧脱口而出的东西现在却要在心里酝酿很久,张泽禹见她发愣就凑了过去,试探性地喊——
张泽禹姐…?
温玉婷啊… 温玉婷回神,小孩把手伸了过来,她安抚地摸了一下温玉婷我…马上就十六了,爹说让我去外面打工,我弟妹…也到了该上学的年纪了…
#张泽禹那玉婷姐姐是不是就可以给我带山外面的好吃的了!
娘伸手就敲他的额头,说他一天只知道吃,也不知道给家里干些活,不如人家思贤,早早地就能给家里分担,小心玉婷姐姐以后不与你玩了。张泽禹躲到温玉婷身后冲着母亲吐舌头,他当然不服气,仗着温玉婷向来的偏心往她怀里蹭,说玉婷姐姐才不会呢。
小孩喜好睁着那双湖水一样透亮的眼睛看她,眉目间还是孩童一样稚嫩,温玉婷从来不舍得让小孩难过,带着张泽禹在湖边捞鱼,去地里偷拿些红薯找个没人的地方生火再埋进烫手的土里,拿出来的时候便熟了,啃得满脸都是土,温玉婷就要帮他擦脸,一如她之前第一次帮在路上哭的满脸泥道道的小孩擦脸一样,村里人总说温玉婷像是张泽禹的亲姐姐,时间久了就连他们自己也开始这样认为。
今年的暑期雨水变多,一连下了三天雨, 次日雨刚停出了太阳张泽禹就穿上雨鞋往东头跑,他还记得思贤姐姐跟他说的雨天过后会有蘑菇,平日里坑坑洼洼的地方积了水,张泽禹还偏偏要往上面跳,幸亏这条道比较偏,溅起的泥水才没有殃及路人。他喜欢走这条路,直通东头的温玉婷家,也不用走过村头那个坐满人的小广场,光顾着跳水坑忘了看路,直接就撞上了一个人,抬眼一看竟然是温玉婷
张泽禹玉婷姐姐!他兴奋地喊,“你要去哪呀?”
温玉婷去找你”温玉婷见他满身的泥点子直接笑道,“走走走,带小泥人上山采蘑菇。”
小孩一下雀跃起来 跑到温玉婷身后推着她往山上走,山里没有路,一脚一步泥泞,还要随时拨开半人高的野草,张泽禹四处跑,到每棵树下仔细地找,温玉婷就站在一边告诉他要在松树下才比较好找到蘑菇,她就一会抬头看看树冠一会低头寻蘑菇,走了半天,手里的篮子却只放了零星几个,张泽禹就往深处走,温玉婷在身后跟着他,不时就要提醒小孩注意安全,雨天山地更是湿滑,两个人身侧便是个坡。
见张泽禹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找蘑菇上她就更不放心,走过去拉着小孩的手腕,张泽禹以为温玉婷要与他说话,就兴致冲冲的和她念叨起前两天他父亲去镇上赶集的事,从镇上到山坳村,只有一条人与牲畜走出来的路,翻山越岭的要走上半天,听他父亲说,山外有了汽车,但是要花钱才能坐,父亲没舍得,搭了村里人的牛车回来。
张泽禹我还没见过真的汽车呢!
张泽禹以后玉婷姐姐出去了,可得告诉我汽车长什么样!”
温玉婷只在张泽禹的那些课本上见过汽车的图画,四个轮子,似乎跑的比牛车还要快。她对于山外世界的认知,来自于周围人的口口相传,以及每次张泽禹教她识字时带着的书本上, 知道的越多便越羡慕,越羡慕便越期待自己走出大山的时候。
大概山外的云都是自由的吧
张泽禹兴奋地向前跑,却不料踩上了一块被雨水润湿长满苔藓的石头,一个踉跄便向山坡下跌去,温玉婷拉着他的手一紧,周围没有借力能够抓住的东西,脚下的土登时跟着向下滑去,她什么也顾不上了,用力将小孩拉向自己搂进怀里,顺着长满凌乱草木的山坡滚了下去。
直到周身安静下来,他被温玉婷死死抱在怀里,却也免不了划伤,身上到处都疼,搂着他的人没了动静,张泽禹抬起头从她怀里坐起来,慌乱地喊着温玉婷的名字,四周都是树,她试着喊人,但只有山中自己的回声。
张泽禹思玉婷姐姐……玉婷姐姐……玉婷姐姐你醒醒
张泽禹简直要哭了出来,温玉婷的一条腿被压在了一块石头下面,他一边喊着一边试图去搬开石头
张泽禹玉婷姐姐你醒醒…我再也不来找蘑菇了…求求你了快醒醒…”
可惜没人回应他,只有温玉婷偶尔微弱的呻吟。
他不知道她们到底是怎么被人找到的,或许是天色太晚他们没有回家才引来了大人,他在山坡下听到了山上有人叫着他们的名字,还有闪烁的光柱,于是张开嘴奋力地回应着。
温玉婷保住了命,却瘸了一条腿,温玉婷的后娘在张泽禹来看她时在院子里大声地咒骂,但这事谁都怪不上,他只好自己站在那里骂,却不是为了温玉婷的伤,只是因为家里少了一个免费的劳动力,她成了后娘口中的残废,出山打工的事也就此搁置。
张泽禹站在门口不敢进去,逃过一劫之后他满心只剩下了自责,他怕温玉婷会疏远他,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疏远是他能够想到最残酷的惩罚,温玉婷躺在床上朝他招招手,张泽禹迟钝地迈着步子,走到温玉婷面前便哭了出来,对着他的思贤姐姐不住的道歉。
温玉婷想拉他的手,但是伤腿被包着动弹不得,张泽禹哭着凑过去,伸手拉住温玉婷的手指。
张泽禹玉婷姐姐…你别讨厌我行吗…我以后都听话,我再也不上山采蘑菇了…
温玉婷我怎么可能会讨厌阿禹…(她话只说了一半就被打断
张泽禹可玉婷姐姐想到大山外面去,如果我没缠着玉婷姐姐去山上,你就可以到大山外面去…
温玉婷我还有阿禹啊,等阿禹考到镇上的高中,就能回来告诉我大山外面什么样了。
谁都能听出这是安慰,张泽禹哭得喘不上气,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他的玉婷姐姐应该走出大山,他们都应该走出大山,在山外相遇才对。
温玉婷别哭啦,都多大了还这么爱哭
温玉婷拉着他坐在床边,把小孩抱进怀里,手掌一下一下顺着她的背
温玉婷如果没有阿禹,我现在可能就没命了。
温玉婷阿禹同样也保护了我。
她的手上有硬硬的茧,是常年跟着父亲干农活用农具时磨出来的,山坳村里每个干农活的人,都会有日积月累种下的茧,张泽禹之前总说她的手磨人,像大人的手。
张泽禹十五岁那年考上高中,成了山坳村里为数不多走出大山读书的孩子,他背着行囊准备出发的那天,温玉婷从家里一瘸一拐地走到山口送他,张泽禹本来在前一天去见过她和她道别,叫她今天就别再出来,虽然过去了这么久,但玉婷姐姐的那条伤腿还是他心里的坎。
张泽禹"姐,你怎么出来了"
他把东西扔在一边跑了过去,温玉婷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不用扶
温玉婷"想来看看你"
从两个人相识之后,这是他们第一次要分别这么长时间,从镇上的高中到山坳村往返需要将近一天的时间,张泽禹算了算自己生活费,大概也就能够他一个月回来一次,他昨天说给温玉婷听了,那人沉默了一阵,一个月见一次说不想是假的,她要在小孩走前再来看看他。
大人们都在彼此交谈,恭喜着张泽禹父母,温玉婷将他拉到一边, 伸手摸了摸小孩的脸, 面前的人看着他,蹭了蹭她的掌心,温玉婷清楚得很,张泽禹从走出大山的那一刻开始,只会离她越来越远,遇到更多的人,见识更广大的世界,就算有回到故土的那一天,回到她身边,她的小孩也不再属于她一个人了。
温玉婷走吧阿禹,路上注意安全。
要记得回来,要回来看看她,温玉婷没能说出口,小孩抱了她一下,坐上那辆颠簸的牛车,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山口的尽头,心中的情绪逐渐被抽离,只剩下了她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日复一日的思念。
张泽禹看到了真正的汽车,太阳照在上面反光让他产生了不适,眨眨眼,又是车水马龙带来的尘土飞扬,呛得人咳嗽,站在喧闹的人群里,他觉得一切都是新鲜的,周身响着叫卖声,是和山中截然相反的热闹。
他并不熟悉小城镇上的生活, 但好在同宿舍的同学都是热心肠, 没办法回家的周末就会有人带他去学校附近逛一逛,张泽禹第一次走进快餐店, 看着菜单上对他来说几乎是天价的数字摇了摇头,同行的朋友将自己的分了一半给他,两片面饼夹着的食物还有那个黑红色的带着不断上升气泡的甜水, 他尝到的第一口脑中便是
要是能让玉婷姐姐尝尝就好了。
于是第一个月结束, 他想着早早从学校出发,去快餐店给思贤姐姐和父母买那天吃到的好东西,张泽禹胃口小,平日里在学校也花不了多少钱, 他会刻意省着, 每月只花不到他那些同学一半的生活费,余下的钱能给玉婷姐姐带些山外的新鲜玩意。
快餐店还没开门,他只好先去隔壁的文具店走了一圈,在架子上相中了一个棕黄色外皮的本子,张泽禹看了看价格又看了看兜子里的钱,狠下心将本子买了下来, 大不了就走一段路回家,他想将本子带给玉婷姐姐, 这样就不可以不在用木枝在地上写字了。
他们过着这样一月一次相聚的日子,张泽禹总会在回家的那一天给温玉婷带些山外的东西,即使张泽禹不承认,她也知道小孩肯定没有好好吃饭,温玉婷总是和他说不要再带了,但是下一次又会有新的东西被捧到自己眼前。
温玉婷看着小孩一天天长大,那双眼睛的稚气在暴风成长后消失得一干二净,可每次见到他的时候,又会带上与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兴奋喜悦,刹那间温玉婷觉得,从小到大,张泽禹一如既往地喜欢黏着她,那些没由来的担心恐惧烟消云散。
高中三年的时间飞逝,张泽禹带着自己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回到山坳村的那一刻,他几乎是成了村里人人称赞的焦点,他只将这些祝贺交给父母应付,顺着那条直通东头的路跑到了温玉婷家,在门外喊着玉婷姐姐,温玉婷还没走出门,他的弟妹就跑了出来,一声高过一声地叫他
任意人禹哥
张泽禹不喜欢温玉婷的后娘,但偶尔会给她的弟妹买些零嘴,小孩自然愿意亲近对他好的人,纵使温玉婷的后娘看不惯,也阻拦不了,张泽禹早就习惯性的屏蔽从她嘴里说出的闲言碎语,把手里的糖块递给他们,哄着两个人去一旁玩。
他迫不及待地拉着温玉婷往湖边走,和她说自己考上了大学,以后可以去更大的城市,能给思贤姐姐买更多的新鲜玩意,最近镇上出了个很神奇的东西,像个小方块,没有线,却和村里唯一的一台的电话一样能够和很远地方的人联系,叫手机,只不过贵得很,他还买不起。
张泽禹“听他们说, 上了大学就有时间去打工,有了文凭赚的钱就更多,要是我们都有了手机,就可以随时随地联系了。”
湖中水波荡漾着两个人的影子, 张泽禹随手捡了根树枝,在地上给他画着手机的样子,他只在镇上广告牌上见过这个东西。
温玉婷“我们可以写信啊,太贵了就不要买,又不是一定要用。”
张泽禹“但是我想听到玉婷姐姐的声音…以后我们越来越远,写信要等很久,或许我之后…”
张泽禹突然闭上了嘴,他一点也不想走得那么远,一点也不想坐上火车离开故土, 走向远方后, 他与玉婷姐姐大概便只能一年见上两次。
张泽禹“玉婷姐姐…要是你能和我一起就好了…”
从他离开大山的那一刻,万物都在推着他远去,而他只想留在有温玉婷的地方。
—————卡!—————
剩下的下次再说喽🫡拜拜宝宝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