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飞声习惯性摸出手机，刚想给小李老师发条微信，吴颜却刚好转过头和展云飞说话，于是他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又迅速地、面无表情地，把手机给装回去了。
你飞哥并没有含情脉脉，更不会百转千回。
用余光瞥见的吴颜：？
这他妈，你想谈恋爱就谈恋爱，为什么要刻意躲开我，难道我是老万吗？
宁城主城区是禁燃焰火的，所以李相夷特意发来一段小视频，名为共享童年，其实没什么意思，就是最常见的那种金色小瀑布，还有一群小孩子在“啊啊”拍着手尖叫，但笛飞声坐进火锅店后，第一件事还是插上耳机从头看到尾，并且用非常男朋友的口吻叮嘱了一句，早点回去，你们那儿太冷了。
展云飞突然在对面大声说了一句：“你能不能别光顾着谈恋爱，先把菜点了！”
笛飞声没有一点点防备，手机差点掉地上，震惊地想有没有搞错，为什么我躺个按摩椅能被发现，现在回个微信也能被发现，这帮孙子到底是什么列文虎克，现在灭口还来不来得及。
然后就听方多病很没有底气地辩了一句：“没，谈什么恋爱，我看朋友圈呢。”
没错，在大少爷苦苦追求小李老师时，方多病已经弯道超车，和隔壁班一个叫昭翎的女生在一起了。
“咳。”笛飞声迅速调整了一下表情，恢复成漫不经心冷漠你全家脸，原来和爹没关系。
方多病接过ipad象征性点了两个菜，又替自己找补一句：“李相夷那边雪可够大的，他快裹成包子了。”
作用类似于“你们看，我真的没谈恋爱，在看朋友圈，我都知道李相夷那边雪大”！
笛飞声听得纳闷，不是，等会儿，什么照片？
“给我看看。”吴颜可能是为了补偿刚才自己一回头，惊得大少爷连微信都不聊了，于是主动要过方多病的手机，装模作样地问，“这谁的朋友圈？”
“刘栩，高三理科大佬。”方多病一边嗑瓜子一边解释，“上次吃饭遇到的，就互加了好友，他是李相夷表哥吧，今晚两个人好像在一起吃饭。”
照片里的李相夷站在一片光影虚幻的灯树下，手里捧着一把星光棒，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
笛飞声心情复杂，那个红毛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拍我的小李老师，拍完还要发朋友圈，还要加个emoji的心，有毛病吧。
“照片给我。”吴颜把手机还给方多病，“我妈挺喜欢李相夷的。”
这理由也没谁了。
不过为了兄弟的幸福。
笛飞声保存好照片后，在微信框里删删减减，从“你是不是和刘栩在一起吃饭”，到“你在干嘛”，到“回家了吗”，最后干脆全部清空，换了个小人扛巨心攻击的表情包，就比emoji那破心要大很多，豪华很多！
李相夷秒回。
可达：我刚刚和表哥一家人吃完饭，现在准备回家了，洗完澡我们打个电话好不好。
可达：我想听你的声音。
可达：笛飞声我超爱你的。
可达：超爱！
飞哥：……
飞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看起来很心虚。
可达：因为展云飞说你看到了刘栩的朋友圈。
可达：[哭泣]
笛飞声对这个捧碗盛泪的小q版没什么抵抗力，看到就会想起甜滋滋的初吻，再大的火都熄了——况且本来也不大。
李相夷捧着手机，也窝在车后座傻乐，回家之后匆匆冲了个澡，就钻进充满甜柚香气的被窝里打电话：“你现在回家了吗？”
“没呢，他们又要唱k，我在包房阳台上。”笛飞声趴着栏杆。
“你有没有生气？”
“有一点。”
“但我们只是一起吃了顿饭，而且他的朋友圈有九张图。”
“两张都有你。”
李相夷疑惑地回忆了一下，没吧，好像就一张啊。
他又点开朋友圈看了看，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所谓的“第二张”，刘栩当时可能觉得那盘魔芋做的素红烧肉挺好看，站起来拍照时带了一点李相夷的衣袖。
笛飞声问：“你怎么不说话了？”
李相夷回答：“被你可爱得说不出话。”
笛飞声头发被风吹得凌乱，眼底映出整座城市的灯火，明明笑了，还要一本正经地教育：“以后不许随便让别人拍照，知不知道！”
“嗯。”李相夷换了个姿势，“我前两天去商场，也买了你的沐浴露。”
“柚子那个？我随便买的。”笛飞声说，“一般般吧，我喜欢你的那种。”
“那我到宁城就换回去。”
李相夷躺在被子里，声音软绵绵的。
笛飞声一直在安安静静听他说话，说云城的大雪，说隔壁的邻居，说今天吃了什么、做了什么，一点一点的，细碎的，拼凑在一起，就是鲜活完整的画面。他的小李老师端着茶杯，坐在落地窗前，一边看书一边看风景，直到氤氲的雾在玻璃上凝出水汽。
“我想你了。”他打断他。
李相夷顿了顿，声音里带上鼻息：“我也想你。”
每天都要重复很多次的，我想你和我也想你。
十六七岁的年纪，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第一次分隔两地，思念像肆意生长的蔷薇藤蔓，轻而易举就能缠满整颗心，带着细细的刺，开出热烈的花。
他用指尖戳戳手机屏幕上他心目中的准男朋友，轻轻笑出声。
笛飞声，除夕快乐。
——
幸好，宁城天气很好，晚上雪也停了，并没有发生“航班取消导致早恋还未遂的准小情侣推迟一天见面”这种悲惨的事。
飞机降落后，李相夷发消息说要去学校一趟。
笛飞声直接打了过去：“你去学校了？”
“嗯，早上李老师给我发了条微信。”
“不是明天才报道，老李怎么今天叫你去学校。”
“搬教室，换了间大教室，没有同桌的那种。”
四舍五入，你飞哥接下来一年多岂不是都要异地恋？和小李老师相隔一整条走廊的那种。
这是什么晴天霹雳。
而且还有更晴天霹雳的。
上学期的期末成绩表应该已经出来了吧？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笛飞声话头一顿，把“不然我也来学校帮你”完美卡断，只问了一句：“你一个人在学校？”
“没，好多人都在。”
回想起自己惨不忍睹的数学和英语，笛飞声揉了揉鼻子：“那你什么时候快弄完了，告诉我一声，我来接你。”
“不用。”李相夷叮嘱，“你好好休息，我一会打给你。”
听着对面传来的“嘟嘟”声，你飞哥油然而生一股沧桑感。
我的小李老师嫌弃我了！
他一定已经看到了我50分的数学！
展云飞拿着成绩表，哭丧着脸：“我们这一届的高考不会是钱老师出题吧？”
“爹，你考了128还不满足？”方多病受到打击，“全年级也就李哥能和你一战了，你看我，我差点没及格。”
李相夷精准发问：“为什么你叫他爹，叫我哥？”
展云飞：“噗。”
方多病：“我操，这是重点吗，你们为什么不快点安慰一下九十多的我？”
你九十多有什么好安慰的，偷着乐去吧。
李相夷劈手夺过成绩单，我三十八分的男朋友才需要安慰！
年级第一依然是你李哥，总分660，比展云飞多3分，比笛飞声多300。
这个对比就很惨烈了。
李宏拿着新座位表进来，让展云飞等会贴到教室里。
因为李相夷前桌、那个请了病假的倒霉蛋迟迟不归，所以这一列集体往前挪了一位，四舍五入，准小情侣差不多也能算同桌，除了上课不能偷偷牵手，下课不能听同一个mp3，不能随时随地往对方桌斗里塞个东西，不能看同一本练习册，不能用同一个水杯……不是，怎么感觉早恋乐趣被剥夺大半？
方多病观察了一下他：“李哥，你考了全年级第一，为什么也和展总一样满脸哀怨？”
李相夷正色回答：“这不数学还没满分吗？”
方多病：“……”
其他人：“……”
请你出去。
几个人忙忙碌碌，一直到下午三点才弄完。
李宏说要请几个学生吃饭，李相夷借口家里有事独自开溜。
可达：我已经打上车了，十分钟到家。
笛飞声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亲亲的可爱表情包，只能蔫蔫回复一个“嗯”字。
没有考到500分是不能转正的，虽然他已经刻苦背完了一轮3500，但单词这种东西，没有谁能一遍全不漏，所以好像也还没达到亲亲的要求。
学习好难。
你飞哥也好难。
他单手搭在额前，一个人躺在1407的长沙发上，寂寞如雪，野云万里无城郭，雨雪纷纷连大漠的那种塞北隆冬寒凉雪。
你看，你飞哥还背诗了，他其实真的很努力。
但高中考试这种东西，并不能靠一两个月的努力就从300到500，在绝大多数时间里，成绩还是很公平的。
他叹了口气，连灯都懒得开，四仰八叉继续发呆，直到门铃“嗡嗡”响起。
操！
笛飞声如梦初醒，猛然从沙发上蹦起来：“稍等一下！”
他兵荒马乱地冲进浴室，对着镜子整理了两下头发！
成绩已经破破烂烂了，至少脸要帅得惊天动地！
李相夷在门口等了大概三分钟，才有人来开门，他刚疑惑地问了一句：“你在干什——”
人就已经被猛然拽进了卧室！
笛飞声原本的计划是这样的，管他三七二十一，就算考了两百分，也要先亲一亲再说。
结果李相夷猝不及防，手里捏的a4打印纸“砰”一下拍到了大少爷脸上！
笛飞声鼻子又高又挺，这一下就有点狠，泪眼婆娑地缓了半天。
“你没事吧？”李相夷被吓了一跳，“我刚刚没注意。”
“没事，没关系。”笛飞声都疼懵了，“你拿的什么东西？”
李相夷回答，成绩单。
“……”
强吻的气氛立刻就没有了。
李相夷检查了一下：“还好，没歪。”
笛飞声哭笑不得：“歪了你负责吗？”
“歪不歪我都负责。”李相夷揉了揉，“要不要冰一下。”
笛飞声耍赖：“不冰，要亲。”
李相夷凑上前，在他的鼻梁上亲了一口。
笛飞声：“……”
笛飞声：“不然这样行不行，你再用成绩单拍我一次，这回照着全脸拍。”
“别闹了。”李相夷乐，双手勾住他的脖颈，“你这次考了360。”
笛飞声表情一僵：“嗯。”
“没关系，下次加油。”说罢李相夷吻上笛飞声的唇。
阳光从窗外洒进来，照着两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因为漫长……其实不那么漫长，但对小情侣来说很漫长的假期，这个吻显得格外珍贵而又小心翼翼，笛飞声咬着对方的唇，含含糊糊地说：“我好想你。”
“嗯。”李相夷单手捧住他的侧脸，睫毛轻轻颤了颤，我也想你。
他们先是认真地拥抱亲吻，然后又抵住额头，互相看着彼此，有点傻地笑出声。
李相夷跨坐在笛飞声身上，把头埋进对方肩窝，享受着这个安静午后，整个人放松又惬意，像是一头扑进了玩偶店的绵软大熊里。
十六七岁的，纯情的，甜滋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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