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浓稠的墨汁,将整个歌剧院彻底浸泡。
林墨温的喊声带着撕裂般的恐慌,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又弹回来,碎成无数片尖锐的回音。
林墨温宋泽易!!!
林墨温你还好吗!!!
他手脚并用的在地上摸索,膝盖磕在座椅的金属支架上,发出“咚”的闷响,可他连疼都顾不上,指尖在粗糙的地毯上胡乱抓着,只想摸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时云帆也挣扎着爬起来,脚踝的剧痛让他龇牙咧嘴,可肾上腺素压过了一切,他扯着嗓子嘶吼。
时云帆宋泽易?!!
时云帆你他妈说话啊!!!
声音因为恐惧而变调,像被踩住尾巴的猫,尖锐得刺耳。
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只有他们急促的喘息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像是布料摩擦地面的“沙沙”声——那声音让两人的头皮同时炸开,后背的冷汗瞬间浸透了衣料。
他们不知道宋泽易是死是活,不知道人偶是不是就在附近,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对着空无一人的黑暗呼喊,每一声都带着绝望的颤音,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
宋泽易呼……
一声微弱的呼吸声突然在侧前方响起,像濒死的人从水里探出头。
紧接着,是宋泽易带着明显颤抖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宋泽易我没事……
林墨温和时云帆同时松了口气,可那口气还没喘匀,就又被揪紧了。
时云帆摸索着扑过去,手指碰到宋泽易的胳膊时,感觉到他正在剧烈的发抖——不是冷的,是吓的。
宋泽易的心脏像要破膛而出,“咚咚咚”的撞着肋骨,震得他耳膜发疼。
刚才的画面在他脑海里疯狂回放——人偶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玻璃眼珠里映出的自己惊恐的样子。
还有那只抬起的手臂,关节处突出的金属尖刺闪着寒光,距离他的胸口只有一指宽。
就差一点……
真的就差一点……
如果那盏灯灭得再晚半秒,那根尖刺就会像捅破一张纸一样,轻易的刺穿他的胸膛,把他的心脏搅成一团烂泥。
死亡的阴影像冰冷的蛇,还死死缠在他的脖颈上,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窒息般的痛感。
他能清晰的闻到人偶身上那股混合着灰尘、铁锈和某种腐败气味的怪味,仿佛还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
“碰——!!!”
男孩的歌声戛然而止,舞台的灯骤然亮起。
刺眼的光线像一把钝刀,狠狠剜进三人的眼睛,让他们瞬间生理性的眯起眼。
可宋泽易几乎是凭着本能嘶吼出声。
宋泽易我们快跑!!!
宋泽易人偶要动起来了!!!
他的声音因为急促的呼吸而断断续续,可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
借着这瞬间亮起的光线,三人看清了眼前的景象——那三只穿着褪色燕尾服的人偶,正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扭动着关节。
“嘎吱嘎吱”的声响像生锈的门轴在转动,听得人牙酸。
它们的玻璃眼珠在灯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嘴角那道固定的微笑此刻咧得更大,仿佛在嘲笑他们的狼狈。
林墨温跑!
林墨温一把抓住时云帆的胳膊,用力将他拽起来。
时云帆踉跄了一下,脚踝的剧痛让他差点摔倒,可他咬着牙跟上,不敢有丝毫停留。
宋泽易冲在最前面,他的动作快得惊人,常年锻炼的体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双腿像上了发条的机器,在座椅之间的狭窄缝隙里灵活的穿梭。
林墨温和时云帆紧随其后,急促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观众席里回荡,像在敲打着死亡的鼓点。
就在这时,舞台上传来溪乐稚嫩的歌声,带着一种与此刻恐慌格格不入的、近乎诡异的平静。
“I will begin to enjoy what the warm sun brings today……”
“我将静候暖阳拂过眉梢,吻遍今日每一寸光阴的褶皱……”
可这歌声并没有带来丝毫暖意,反而像一道催命符。
几乎在歌声响起的同时,那三只人偶动了。
它们不再是刚才那种缓慢的扭动,而是像被按下了快进键,关节发出“咔咔”的脆响,以一种违背物理规律的速度,疯狂的朝着三人冲来。
燕尾服的下摆被气流掀起,露出底下同样锈迹斑斑的金属小腿,每一步踏在地毯上,都留下一个深色的印记。
时云帆我靠我靠我靠!!!
时云帆回头瞥了一眼,吓得魂飞魄散。
最前面的那只人偶已经追到了他身后不到三米的地方,玻璃眼珠死死盯着他的后背,张开的手臂像两只捕捉猎物的爪子。
时云帆它们过来了!!!
时云帆速度太快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脚踝的疼痛和肺部的灼烧感让他几乎要撑不住,可身后那越来越近的“沙沙”声像鞭子一样抽着他,让他不敢停下。
相比之下,舞台上竟是一片诡异的安宁。
溪乐站在亮白色的灯光下,小小的身子微微发颤,却还是捧着歌词纸,一字一句地唱着。
她对面的爱丽丝人偶穿着洁白的芭蕾舞裙,裙摆上沾着几处难以察觉的深色污渍,正随着溪乐的歌声跳起芭蕾。
它的动作优雅而流畅,足尖点地时发出轻微的“嗒嗒”声,旋转时裙摆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可那双玻璃眼珠里,却没有任何情绪,只是机械的重复着动作,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它没有伤害溪乐,只是跳舞,仿佛这场追逐与它无关。
“碰——!!!”
歌声骤然停下,舞台的灯再次熄灭。
黑暗重新笼罩下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厚重。
林墨温的眼睛还没适应光线的变化,就感觉到身边的时云帆脚步一缓,似乎想停下来。
他想都没想,伸手一把拽住时云帆的后领,将他往前拖了几步,低吼道。
林墨温别停下,继续跑!!!
时云帆不行……
时云帆喘得像只破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他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几乎要抬不起来。
时云帆我快不行了……肺要炸了……
宋泽易在前头听到,回头喊了一句,声音里带着几分刻意的镇定,试图压下两人的恐慌。
宋泽易你确定要停下来和人偶1v3?
他的体能确实好得多,呼吸虽然急促,却还保持着稳定的节奏,甚至还有心情调侃。
宋泽易我可告诉你,它们的尖刺比刀还快。
时云帆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自己被三只人偶围在中间,它们的金属手臂从各个方向刺过来,玻璃眼珠里映出自己被戳成筛子的样子——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咬着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跟上。
时云帆……还是算了吧……
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哼,可脚步却不敢再慢半分。
黑暗中,他们只能凭着记忆和感觉在座椅之间穿梭,膝盖、胳膊肘不断撞到坚硬的物体,发出一声声闷响,疼得他们龇牙咧嘴,却连哼都没时间哼一声。
身后的“沙沙”声越来越近,那股腐败的气味也越来越浓,仿佛下一秒,冰冷的金属尖刺就会刺穿自己的后背。
就在这时,那道男孩的歌声又一次在黑暗中响起,比之前更加低沉,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凉,像有人在耳边轻轻叹息。
“Can I feign ignorance, letting the past gather dust like a riddle in the passage of years……”
“我能否佯作懵懂,任往事在岁月里蒙尘如谜……”
歌声像一条冰冷的蛇,缠绕着三人的心脏,让他们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时云帆的视线开始模糊,眼前阵阵发黑,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干得像要冒烟,每一次吞咽都带着刺痛。
时云帆我们……
他喘着气,声音断断续续,几乎不成调。
时云帆我们还要跑多少……?
时云帆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林墨温的情况比他稍好,但额头上的冷汗也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衣领里,带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他侧头看了一眼时云帆苍白的脸,压低声音道。
林墨温不知道,你别说话了。
林墨温跑岔气有你好受的。
他的声音也有些发紧,因为用力,手指关节捏得发白。
他能感觉到时云帆的身体越来越沉,几乎要把他也拖垮,可他不敢松手,一旦松手,落在后面的人,就只能成为人偶的猎物。
“碰——!!!”
舞台的灯再次亮起,光线刺破黑暗,照亮了前方的路。
几乎在同时,溪乐的歌声响起,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却掩不住那细微的颤抖。
“I will recreate the afternoon of the past, and let the fragrance of tea diffuse over the folds of time……”
“我将复刻昔日的午后,让茶香漫过时光的褶皱……”
林墨温借着这短暂的光线回头望去——三只人偶还在紧紧追赶,最前面的那只距离他们只有五米左右,它的手臂已经抬了起来,金属尖刺在灯光下闪着森冷的光。
它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关节处的锈迹随着动作簌簌落下,像在掉渣。
林墨温(还好……)
林墨温的心脏狂跳,手心全是冷汗。
林墨温(还有一段距离。)
他看到人偶的玻璃眼珠正死死盯着自己,那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却比最恶毒的诅咒更让人毛骨悚然。
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带任何感情的杀意,仿佛他们不是活生生的人,只是需要被销毁的障碍物。
宋泽易也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加快了速度,同时喊道。
宋泽易前面有拐角!
宋泽易拐过去或许能甩掉它们!
时云帆听到这话,像是注入了最后一丝力气,咬着牙跟上,脚踝的疼痛已经麻木,只剩下机械的摆动。
他们能听到身后人偶关节转动的“嘎吱”声,能闻到那股越来越浓的腐败气味,能感觉到那冰冷的视线像针一样扎在背上。
每一步都像是在与死亡赛跑,每一秒都可能是最后一秒。
溪乐的歌声还在继续,那稚嫩的声音在空旷的歌剧院里回荡,与观众席里的追逐、喘息、金属摩擦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诡异而绝望的交响乐。
“碰——!!!”
毫无征兆地,舞台的灯光再次熄灭,溪乐的歌声也戛然而止。
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
正在奔跑的三人猛的一顿,因为光线骤失而失去了方向感。
时云帆脚下一绊,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时云帆操!
他疼得骂了一句,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听到身后传来“沙沙”声——那声音,比刚才更近了。
林墨温下意识的伸手去拉他,可指尖刚碰到时云帆的胳膊,就听到宋泽易惊恐的喊声。
宋泽易小心!
宋泽易左边!
他猛的转头,却什么也看不见。
只有那“沙沙”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还有那股腐败的气味,仿佛已经弥漫到了鼻尖。
恐惧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了三人的心脏,让他们在浓稠的黑暗里,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