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温的指尖在膝盖上划出深深的红痕,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收缩,像是终于穿透了层层迷雾。
他猛的抬头,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颤抖的笃定。
林墨温血脉。
林墨温是血脉的问题。
这四个字像投入深潭的巨石,瞬间在众人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包厢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窗外的风声也戛然而止,只剩下楼下隐约传来的歌声,带着诡异的回响。
时云帆歪了歪头,脸上满是茫然,脚踝的疼痛让他脑子转得慢了半拍。
时云帆血脉?
他挠了挠头,头发被汗水黏成一绺一绺的。
时云帆啥意思啊?
时云帆跟爱丽丝他娘有啥关系?
宋泽易却像是被电流击中,眼睛骤然亮了起来,之前的疲惫一扫而空。
他猛的坐直身体,椅面发出“吱呀”的轻响。
宋泽易你的意思是,爱丽丝的母亲与父亲离婚了。
宋泽易所以没办法再生一个血脉和第一个爱丽丝一样的女孩了。
他迅速接话,语速快得几乎像是在赛跑,每个字都精准地敲在关键点上。
林墨温重重的点头,眼底闪过一丝兴奋,又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寒意。
林墨温对。
他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林墨温你们有没有注意到,笔记本里只记载了爱丽丝的母亲,却从来没记载过爱丽丝的父亲。
林墨温很可能是因为爱丽丝的母亲与父亲离婚了,所以爱丽丝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三人紧绷的脸。
林墨温因为没有见过,所以从未记载。
这个推理像一把钥匙,突然插进了之前所有的谜团里,虽然还没完全拧动,却已经让人感觉到了松动的迹象。
包厢里的气氛变得更加凝重,连呼吸都带着一种冰冷的沉重。
顾初羡的指尖终于离开了窗沿,他转过身,阴影从他脸上移开,露出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顾初羡所以整个过程就是……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将碎片化的线索一点点串联起来。
顾初羡第一个爱丽丝出了意外,爱丽丝的母亲接受不了,想要重新生下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爱丽丝。
顾初羡但是却生了个男孩。
顾初羡爱丽丝的母亲想接着生,但爱丽丝的父亲可能是因为某种原因拒绝了。
顾初羡也许是受不了她的偏执,也许是有了新的生活。
顾初羡于是爱丽丝的母亲便把儿子当成女儿养,而这个不正常的举动使得爱丽丝的父母彻底离婚。
顾初羡因为离婚,后面就算再生下女儿,也不是和第一个爱丽丝一个血脉了。
顾初羡所以爱丽丝的母亲才会如此偏执的坚持让儿子男扮女装,把他硬生生变成‘爱丽丝’的替代品。
顾初羡的话像最后一块拼图,严丝合缝的嵌进了整个逻辑链里。
包厢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楼下男孩的歌声还在继续,带着一种被看穿的悲鸣。
“Mom says I'm her Alice, but I know I'm not……”
“妈妈说我是她的爱丽丝,可我知道,我不是……”
时云帆张了张嘴,半天才能说出一句。
时云帆爱丽丝的母亲啊……
他的声音里带着复杂的情绪,有不解,有同情,更多的却是毛骨悚然。
时云帆我真不知道说她什么好。
听完全程的推理,他总算明白了前因后果,可心里却没有半分轻松,反而像压了块巨石,沉甸甸的喘不过气。
现在线索总算拼接出来了,可拼接出来又能怎么样呢?
这个线索对他们此刻的处境来说,半点用处都没有。
该面对的危险依旧存在,该跑的路还是要跑。
时云帆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突然觉得一阵无力。
时云帆……现在我们该干什么?
回答他的,是众人一致的摇头。
林墨温靠回墙壁,闭上眼睛,声音里带着深深的疲惫。
林墨温不知道。
他顿了顿,再次睁开眼时,目光投向楼下的舞台。
林墨温先等歌唱完吧。
在他们拼接线索的这段时间里,楼下的歌声从未停下。
男孩的悲鸣与溪乐的甜腻像两条毒蛇,缠绕着整个歌剧院,唱了这么久,想来也该接近尾声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楼下的对唱突然变得缓慢起来。
男孩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濒临破碎的绝望。
溪乐的声音也失去了之前的甜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又对唱了几句后,歌剧院里的灯光突然开始剧烈的闪烁,像接触不良的电路,明暗交替间,每个人的脸都显得忽明忽暗,狰狞可怖。
“碰——!!!”
一声巨响,所有的灯光瞬间熄灭,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彻底。
黑暗像浓稠的墨汁,瞬间将整个歌剧院淹没,连一丝光线都没有留下。
时云帆怎么回事?!
时云帆的声音带着惊恐,下意识的抓住了身边的宋泽易。
没有人回答他。
黑暗中,只能听到彼此急促的呼吸声,还有心脏狂跳的“咚咚”声,像在敲打着死亡的鼓点。
就在众人以为又要陷入无休止的黑暗时——
“唰——!”
所有的灯光骤然亮起,刺目的白光如同无数把锋利的刀,狠狠扎进每个人的眼睛里。
时云帆疼得“嘶”了一声,下意识的捂住眼睛,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时云帆妈的……要瞎了……
他含糊的骂了一句。
眼睛适应光线的第一时间,林墨温猛的朝着四周看去。
观众席上空荡荡的,之前那些紧追不舍的人偶全都消失了,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舞台上的爱丽丝人偶还静静的站在那里,玻璃眼珠在强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
看到这一幕,林墨温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弛下来,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后背的冷汗顺着墙壁滑下,带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他突然想起什么,目光扫过观众席的角落——那里空荡荡的,之前有两名玩家因为跑得慢了一步,被人偶追上……
现在连尸体都不见了,仿佛被歌剧院彻底吞噬了。
如果不是顾初羡和橙嘉的帮助,他们三人的结局恐怕也是这样。
这个念头让林墨温的心脏又是一紧,后背的寒意更重了。
此刻的歌剧院异常安静,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幸存的玩家们都屏住了呼吸,聚精会神的盯着舞台上的人偶,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预防着它可能出现的任何突然行动。
就在这时,舞台上的溪乐动了。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显然还没从之前的惊吓中完全缓过来,可她的目光却死死盯着爱丽丝人偶,像是发现了什么。
她慢慢的、一步一步的靠近人偶,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脚下的猩红地毯像有粘性一样,扯着她的脚踝。
观众席上的玩家离得远,看不清楚舞台上的细节,只能看到溪乐越走越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但站在舞台上的溪乐看得很清楚——人偶原本紧闭的嘴巴,不知何时微微张开了一条缝,里面似乎藏着什么东西,在强光下反射出微弱的金属光泽。
溪乐的心脏“砰砰”狂跳,她警惕的走到人偶面前,距离不过半米。
人偶身上那股混合着灰尘和木头的气味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她能清晰的看到人偶玻璃眼珠里映出的自己——脸色苍白、眼神惊恐,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犹豫了几秒,溪乐深吸一口气,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尖小心翼翼的探进人偶张开的嘴巴里。
指尖触到了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
她的心跳更快了,指尖用力一勾,将那个东西从人偶嘴里取了出来。
在拿到东西的瞬间,溪乐像被烫到一样迅速向后退了几步,直到退到舞台边缘才停下。
紧紧攥着手里的东西,警惕的盯着人偶,生怕它突然扑过来。
见人偶依旧一动不动,她才稍稍松了口气,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
那是一把钥匙。
黄铜色的钥匙身,上面刻着复杂的花纹,被灯光一照,散发着温润的金属光泽。
钥匙环上还挂着一个小小的小熊挂件,小熊的绒毛已经有些磨损,脖子上系着一个蓝色的蝴蝶结,颜色有些褪色,却透着一种诡异的可爱,与此刻的氛围格格不入。
溪乐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小熊挂件,心里充满了疑惑。
这把钥匙是用来干什么的?
是人偶故意留给她的,还是……
这本身就是一个新的陷阱?
就在溪乐低头观察钥匙的时候,观众席上幸存的玩家们已经慢慢聚集了起来。
他们互相交换着警惕的眼神,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动了什么。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却又夹杂着对未知的恐惧。
歌剧院的灯光依旧亮得刺眼,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贴在地上,像一个个扭曲的怪物。
舞台上的爱丽丝人偶还在静静的站着,嘴巴依旧微微张着,仿佛在嘲笑着他们即将踏入的、新的未知。
没有人知道这把钥匙会带来什么,是逃离的希望,还是更深的绝望。
但所有人都明白,这场游戏,还远远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