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芝扁着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忽然踮脚抱住庄寒燕的脖颈:
啊芝“可阿芝只有爹爹和小姨了……”
童言无忌的话像根细针扎进庄寒燕心口,她僵在原地,瞥见缚云夕用染血的帕子掩住唇,却掩不住眼底翻涌的苦涩。
夜色愈发浓重,缚云夕倚着凉亭立柱缓缓滑坐下去,冷汗浸透的额发黏在苍白的脸上。庄寒燕望着他摇摇欲坠的模样,鬼使神差地伸手扶住他,却被对方反手扣住手腕:
缚云夕“求你……”
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示弱,
缚云夕“阿芝怕黑,每晚要听故事才能睡着。”
庭院里的灯笼突然被风扑灭,阿芝“哇”地一声哭出来。庄寒燕下意识将孩子搂进怀里,抬头正对上缚云夕如释重负的笑。他撑着石桌起身,踉跄两步又咳出血沫,却固执地将婚书塞进她掌心:
庄寒燕“婚书你收着,明日起……”
话未说完,人已直直栽倒。
庄寒燕惊呼着接住他滚烫的身躯,指尖触到他后背大片的潮湿血迹。阿芝吓得浑身发抖,却仍记得庄寒燕教过的法子,转身就往药房跑。
庄寒燕“傻子。”
庄寒燕咬牙扯下裙摆替他止血,眼泪却不受控地砸在缚云夕脸上,
庄寒燕“早说你快死了,我何苦跟你置气……”
远处传来阿芝唤大夫的哭喊声,庄寒燕抱紧怀中的人,望着残书上未写完的字句,终于看清后面模糊的字迹:
纸条“凤冠霞帔,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你入门。”
大夫连夜赶来,在缚府内忙得脚不沾地。庄寒燕守在缚云夕床前,看着大夫凝重的神色,心一点点往下沉。阿芝蜷在她脚边,小手死死攥着她的衣角,眼泪把裙摆洇出大片水渍。
大夫“夫人,大人这病......已到膏肓,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大夫叹了口气,收拾药箱准备离开,
大夫“且让大人安心度过最后的日子吧。”
庄寒燕呆坐在床边,耳畔嗡嗡作响。缚云夕苍白的面容映入眼帘,她想起初见时,他站在庄府的窗外,身姿挺拔如青松,眼神却阴的得能滴出水来。那时她只当他是个内心藏了许多东西的人,却不想命运早已将两人的红线缠得千丝万缕。
啊芝“小姨,爹爹会不会醒不过来了?”
阿芝怯生生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庄寒燕强挤出一抹笑,伸手擦掉孩子脸上的泪痕:
庄寒燕“不会的,你爹爹那么厉害,一定会好起来的。”
话虽如此,她心里却清楚,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夜深了,阿芝在她怀里沉沉睡去。庄寒燕轻轻将孩子放到榻上,又转回缚云夕身边。烛火摇曳,映得他的脸忽明忽暗。她鬼使神差地伸手,轻轻抚过他紧锁的眉,粗糙的掌心带着薄茧,那是握惯了书卷和官印留下的痕迹。
庄寒燕“缚云夕,你可真够狠的。”
她低声呢喃,
庄寒燕“用这种方式把我留在你身边,却又不留给我一点时间......”
忽然,缚云夕的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他看着眼前红着眼眶的庄寒燕,虚弱地扯出一抹笑:
缚云夕“夫人......这是在哭我?”
庄寒燕“谁哭你了!”
庄寒燕别过脸去,
庄寒燕“不过是沙子迷了眼。”
缚云夕吃力地抬手,想要触碰她的脸,却力不从心。庄寒燕见状,主动将脸凑过去。他的手指轻轻擦过她的脸颊,带着眷恋和不舍:
缚云夕“对不起......骗了你。可我实在......放心不下阿芝,还有你......”
庄寒燕“别说了。”
庄寒燕按住他的手,
庄寒燕“我答应你,会护好阿芝,守好缚府。”
缚云夕如释重负地闭上眼,嘴角还挂着笑。庄寒燕就这样静静看着他,直到晨光刺破黑夜,直到他的手渐渐变得冰冷。
葬礼那日,庄寒燕身着素白,怀抱阿芝,看着缚云夕的棺椁缓缓入土。阿芝撕心裂肺的哭声回荡在坟前,庄寒燕的眼泪无声地落下。她终于明白,原来那些强娶的霸道,不过是一个将死之人笨拙的守护。
回到缚府,庄寒燕在缚云夕的书房里发现一个木匣。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她这些年绣坏的残品,还有一封泛黄的信:
纸条“寒燕,初见时,你的坚强胜过万千男子,是我此生最珍贵的礼物......”
窗外,海棠花正盛,却再无人与她共赏。庄寒燕将信贴在心庄寒燕将信贴在心口,轻声道:
庄寒燕“若有来生,换我三书六礼,凤冠霞帔,去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