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崖余唇边掠过一丝冷笑。保卫空桑?她一个被轻贱的异族,凭什么去守护这个奴役、践踏异族的国度?这九嶷山看似仙气缭绕,空桑表面繁华鼎盛,内里早已腐朽不堪。
越想,越觉得荒唐可悲。她究竟出来做什么?若不是她执意出海,冷凌弃根本就不会死……
她低低笑了起来,笑着笑着,泪水却夺眶而出。身子一晃,整个人向后倒去。朱颜急忙去扶,却反被她带得一同跌坐在地。
时影下意识上前,却见盛崖余猛地抱住朱颜,将脸深深埋进她怀中。压抑的呜咽闷闷传来,听得朱颜心口发酸,眼泪也跟着噼里啪啦往下落。
朱颜大徒弟,你别怕……还有我陪着你呢。
朱颜本是因她而哭,可哭着哭着,忽然想起时影方才说“世间并无元神重聚之术”——那她复活世子的愿望,岂不也成了泡影?再抬眼,见时影仍静立一旁,默然看着她们这般狼狈,心头蓦地窜起一股无名火,忍不住便迁怒于他:
朱颜你有没有心啊!什么‘逝者已矣、向前看’,话说得比曲儿还轻巧!这算哪门子的安慰?
时影忽然觉得有些委屈——他分明是照着朱颜当初开解他的路子来的,怎就不管用了?
他下意识看向重明,想寻个认同,可重明也只耸了耸肩,眼里满是茫然。
一人一鸟面面相觑,皆有些无措。
时影抱歉。
时影犹豫片刻,还是走上前,蹲在相拥的两人身旁,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时影我并非要你忘记他。只是人生路远,难免经历至亲离去……我们该带着他们的期许好好走下去,而不是自暴自弃,就此沉沦。
这话比先前那句贴心许多,也正好戳中了盛崖余的状态。她生性要强,最受不了这般直白的点破——原本确有几分自弃之意,被这么一说,反倒激起一股不服。不管往后如何,至少此刻绝不能露怯。
她止住哭声,深吸一口气,抬手用力抹了把脸,确认再无泪痕,才抬起头,语气硬邦邦的:
盛崖余我没有自暴自弃。
时影……
时影默然。没有便没有吧,全当他误会了。
盛崖余瞥见朱颜仍挂着泪珠的脸上写满关切,那目光灼灼,倒让她有些不自在了。她轻咳一声,伸手替朱颜抹去颊边的泪痕,生硬地转开话头:
盛崖余神官大人可收徒?
时影微微一怔,觉得她这思绪转得实在突然。转念一想,或许她是将自己方才的劝诫听进去了。
他确实已准备收徒。生辰过后,大司命为他设“少司命”之职,盼他搬出帝王谷,以收徒之名笼络六部子弟,为日后归朝铺路。他对权位并无兴致,却愿为空桑栽培几位真正的守护者,故而应允。
时影你想拜我为师?
他语气淡淡,心下却有几分为难。以盛崖余如今的情形,若想成为他的首徒,除非破例,否则至多只能做个记名弟子,在九嶷山停留一月,学不到什么真传。
一旁的朱颜听得目瞪口呆,心头莫名泛酸。虽自知修为与这小神官天差地别,虽不介意盛崖余另拜高师,可……可这般当面“爬墙”,总该先问过她这正牌师父吧!
朱颜目瞪口呆,有些不开心,虽然她知道自己的修为和小神官相比可谓天壤之别,虽然她不介意盛崖余拜两个师父,但是当着她的面爬墙也得问一下她啊!
盛崖余将朱颜那点不悦尽收眼底。
盛崖余我已拜过师了。
她轻轻碰了碰朱颜的手臂。朱颜先是一怔,待接住盛崖余递来的几个眼色,才恍然会意,连忙转向时影:
朱颜小神官大人,那您收我为徒吧!等我学会了,再教给我大徒弟。
时影淡淡扫了朱颜一眼。修行最重心性沉静,且不论他本就不愿与朱颜多有牵扯,也不谈她能否在众人中脱颖而出——单是这跳脱浮躁的性子,便与修道之途相悖。若将一桶水交予她,接到手中怕是只剩半桶,再传出去时,不知还要洒掉多少。
时影你心性顽劣,我不会收你。
他语气平静却不容置喙,
时影你死了这条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