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影沉吟片刻,道:
时影只能说厌恶。我不喜将一人之错扩大为一族之过。
盛崖余一愣,看着时影的眼睛,想探知他是否真心。
时影的眼睛清澈明亮,如果是朱颜的眼睛像炽热的太阳,那时影的眼睛就像无云夜空上皎洁的明月。
盛崖余心中戒备消了大半,但她不是没有被骗过,她不想把自己置身于险地,但相较于以后,当前能活下来才是重中之重,所以她字斟句酌,只敢省去一些身份信息:
盛崖余六岁那年,我卷入一场阴谋。有位权贵派人灭我满门……我本该是其中一缕亡魂,但有个杀手心软,放过了我。
她唇角泛起一丝苦涩的弧度。
时影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目前盛崖余给出的信息并不能让他知道盛崖余的笑是什么含义,只是觉得刺眼,看着不太舒服。
盛崖余我不知道。我一直以为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他说他把凶手都杀了,见我还活着,所以救下了我,我信了。
盛崖余他说,我爹是被奸人所害,我从未怀疑过。
盛崖余他对我极好,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人比他对我还好。
盛崖余直到我十八岁那年,我们一起被卷进了一个案件中。随之案情发展,我家的事也被牵了出来。我才知道一切都是假的。
盛崖余一直被我视为救命恩人的人就是杀我全家的杀手之一,他的伙伴也都没死,而抚养我长大的世叔什么都知道。他们是一伙的,都效忠于那位大人物,他们是正义的,我爹才是罪人奸佞。
盛崖余越说越动情,眼眶渐渐盈满了水光。她抬眸望向时影,声音轻颤:
盛崖余是不是很可笑?
时影心头一软,几乎想要出言打断,但又怕出什么岔子,终是默然颔首,任由她继续诉说。
盛崖余虽然那位大人物是我的仇人,但我爹理亏,所以我试图放下,我甚至劝所有朋友同僚和我一起保护那人。。。
盛崖余可是,随着幕后黑手伏法,真相大白,那人却跟我说我爹说冤枉的,是他受幕后黑手蒙蔽,下达了错的命令。
盛崖余突然呼吸困难,她紧紧捂住胸口剧烈喘息,阵阵恶心涌上喉头,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时影慌忙扶住她,轻拍她的背脊——这般剧烈的反应,答案已再明显不过。
时影你没有杀他。
盛崖余呕吐许久才渐渐平复,泪水如断线的珠子簌簌砸落。她弓着腰,眼光如刀地看着地上的岩石,仿佛那就是她的仇人:
盛崖余怎么杀,他死了天下就乱了,我怎么杀他?
心口如同被利刃绞紧,她不愿回想,每一次回忆都带来新的煎熬。从前被蒙在鼓里时痛,如今知晓真相后更痛,可她不得不顾全大局,屈从于现实。这刻骨的伤痛或许将伴随她一生,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化解。
盛崖余所以我逃了。凌弃放弃了他的前程跟我一起离开,可我,却害死了他。
她捂住脸庞,泣不成声。她好累,她只是想逃离,逃到天边,逃到没有那人影响的地方去。可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时影迟疑片刻,终是上前一步将她轻轻拥入怀中。温热的泪珠浸透他肩头的衣料,烫得他心尖发疼。
那个“死了就会天下大乱”的人究竟是谁——他不敢深想。
时影都会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