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崖余的哭声砸在岩面上,碎成更细的回音,又被风一把掳走。她抽噎得肩膀一抖一抖,仿佛要把胸腔里积压多年的潮水一次性倾倒干净。眼泪落在时影的衣襟,莹白色的布料瞬间开出暗白的花,一朵接一朵,带着灼人的温度。
暮色从峰峦的缺口漫进来,把崖壁染成一层层锈红,像旧伤结痂。
时影一手举着伞,一手轻拍盛崖余的肩膀,温言道:
时影哭吧。你心中郁结已然成疾,哭出来就好了。
盛崖余的哭声戛然而止,情绪收得极快,似是早已习惯将情绪压抑在心底。她窘迫地推开时影,瞥见他衣襟上被泪水浸湿的痕迹,耳尖顿时烧得通红——实在不明白自己怎会在这个陌生男子怀中失态至此。
时影眉头一蹙,手僵在空中,别开脸,将手不太自然地背到身后,耳根同样泛起薄红。他轻咳一声,俯身蹲在盛崖余她面前:
#时影该走了。
盛崖余望向深不见底的悬崖,迟疑片刻,终究还是伏上了时影的背。
衣料摩擦,发出极轻的窸窣,像雪片落在火塘边,一触即融。
二人一路无话,却安然走过了心藤桥。穿过一道狭窄石缝后,前路戛然而止。他们立在突出的岩台上,脚下是雾气缭绕的幽谷,满目灰蒙,深不见底。
时影把伞柄重新塞进盛崖余手里,指尖擦过她的掌心,一触即分,却留下滚烫的火星:
#时影务必握紧。
盛崖余你该不会要跳
话音未落,时影已携她纵身一跃。
失重的瞬间,世界骤然颠倒——悬崖在头顶飞速撤退,毫无心理准备的盛崖余尖叫出声,声音被风撕得七零八落,碎成刀片,割得自己耳膜生疼。
时影微微侧头,唇角勾起一点极浅的弧度,伞骨发出弓弦般的颤鸣,山谷的风从四面八方涌来,托住下坠的二人,像无数透明的手。
盛崖余睁眼,看见伞面上的白色忍冬被风掀得翻飞,花瓣竟像真的一般,一片片剥离,掠过她的睫毛,带着雪意的凉。下坠的失重感忽然变得柔软,像一团云将盛崖余失速的心跳捧回了正轨。
时影身形轻旋,卸掉最后一点力,如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地踏在地面上。
谷地比从上看更旷,风被四面石壁削成薄刃,来回穿梭,发出低而长的呜咽。
盛崖余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没有树,没有草,连苔藓都懒得落脚,只有黑褐色的怪石,或蹲或立,像被岁月啃噬后又随意吐出的骸骨。月光照不进来,却有一层幽冷的磷光从石皮里渗出,明明灭灭,仿佛地底藏着一面巨大的镜子,把天穹的星斗偷埋此处。
她感觉有些难以呼吸,浑身不适,时影将她放到地上,然后盘腿坐到她面前,让伞悬浮,飘在他们上空,盛崖余学着他将自己的腿盘起来,蹙起的眉头暴露了她的状况。
她感到呼吸滞涩,周身不适。时影将她轻放在地,随即盘坐于她面前,从她手指接过玉伞,向上一举,伞便自行悬至二人上空,伞骨投下的阴影恰好笼住他们,像一口倒扣的钟,一只嗔灵从伞边游过,钻入令人心慌的幽暗中。
#时影盘腿。
盛崖余学着他盘起双腿,紧蹙的眉尖却掩不住此刻的煎熬。
#时影此地比外界灵气浓郁,但因地势特殊难以疏泄,经年累月便压缩凝成混沌。
时影缓声解释,他略去巴蛇吞噬的真相,道:
#时影混沌先前外出游荡时稀释了些许,如今被我们带回,又被填补回来,所以你会感到不适。
盛崖余那我们为何要来炼心谷,在外等待混沌自行稀释,不就能脱身了?
#时影但这可能需要百年、千年,甚至更久。
盛崖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