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崖余”嗤笑一声,投来一道“你以为谁都稀罕你那点破烂”的眼神。时影眼角微抽,暗自说服自己会错了意。幸而“她”只用目光骂人,并未说出口令人难堪。
盛崖余你若不信,倒还有个法子。”
时影什么法子?
盛崖余去把穷奇引来。我将这混沌分为清浊二气,我纳清气,它吞浊气。待它有魔化迹象,我们便联手将它除去。如此,我得以壮大,嗔灵得以解脱,你们得以生还,混沌之患亦可解除——起码数万年内不会再起波澜。一石五鸟。
见时影眉心越拧越紧,她又漫不经心地补上一句,像在施舍:
盛崖余放心,我会慢慢炼化,不会让她这具壳子当场碎掉。
道理都通,可时影胸口却像塞了块冷铁。他抬眼,声音沉得发苦:
时影那穷奇呢?
“盛崖余”闻言微怔——时影神色认真,竟是真心在考量穷奇的命运。她不由低笑:
盛崖余你倒是出乎意料地慈悲。可这世间从无十全之法。它已到登仙之境,整个九嶷山没有比它更合适消除这些浊气了。
她抬指点了点那片不见月华的天穹:
盛崖余你以为登仙这么简单?这是它的命,至于它扛不扛得住……
她的指尖在虚空中轻轻一划,声音又冷又轻,像叹息,又像无情的宣判:
盛崖余那是它的运。
时影觉得“盛崖余”在强词夺理,正欲反驳,却被“盛崖余”下一句话堵了回去:
盛崖余他日你若登仙,同样逃不过这命。逃不掉的,若你因此而心生怨怼,那趁早弃了这条路,别最后成了个祸害。
……
……
时影归来时,遴选已结束了八日。玉簪最终由白雪鹭夺得,盛崖余则由重明驮回。六部子弟闻讯齐聚九嶷大殿,等候少司命宣布结果,然而时影甫一现身,便被大司命拦在了清修殿内。
大司命眼下泛着青黑,坦承了自己派人指引穷奇袭击青罡——因他获密报,指认青罡乃青王派来行刺的暗子。这事时影心中早就有数,便任由大司命三两句揭了过去。
但大司命“检讨”完自己就开始数落时影:
大司命你竟为救一个卑贱的赤族家臣而亲身犯险,太不知轻重了!
争执骤然爆发。
时影字字如刃,把在巴蛇那里受的窝囊气去撒在了大司命身上,将大司命驳得面色铁青、哑口无言。
但大司命却脑路清奇,猛然警醒:过去时影对他的态度一直都以顺从尊敬为主,即便他某些言行与时影的价值观有所冲突,时影也只是默默反抗、阳奉阴违,少有出言顶撞之时,更不要说暗讽他视人命如草芥、背离道心和失德。
事出反常,必有蹊跷。
大司命你方才句句铿锵,倒让本座心生疑窦——
大司命逼近一步,目光如炬,紧锁时影每一丝神情变化,
大司命你与那赤族家臣,莫非早有前缘?这才是你甘冒奇险,执意相救的真正缘由吧?
时影神色未动,应对得天衣无缝:
时影尊上多虑了,弟子与那盛崖余素不相识。
大司命却低笑一声,目光如针般刺来:
大司命盛崖余?你救人时还有闲暇问及姓名?这可不似你平日作风。
时影心下一沉。他与大司命相处多年,深知对方手段狠绝。若让大司命察觉自己此前就与盛崖余有过交集,必会如对付青罡般对她下手。
时影非弟子问明,是她主动提及。
大司命觉得时影在说谎,他握住时影的肩膀,看着时影的眼睛,希望时影能够明白他的苦心:
大司命为师知道你本性良善,不愿他人为你受苦受累。但你也要知道,你若和她曾经见过,那她就是你的命劫之人,为师自不会留她。
他指节微微发力,语重心长:
大司命所以为师相信,你也不会将她留在山中。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