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名？”时影愣了愣，脑海里突然闪过白浅拿着白炘花图案的物件四处送人的荒唐场景——上界仙君们把她的风流韵事当饭后谈资，口口相传，连他这种深居云浮的小辈都听了满耳朵。
难道他也是那些风流韵事里的一桩？
又是谁传出去的？白浅自己吗？
一股火气从心口一路传到了嗓子眼，时影的脸色沉了下来，眼神宛若一把刀子，剐得雾深都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吐了口唾沫在时影脸上。
时影你这话什么意思？
回答他的不是解释，而是一柄沉甸甸的铁锹——时影下意识接住，掌心被冰凉的金属一激，指节微收。
他眉峰刚蹙，质问尚未来得及出口，雾深已笑吟吟地安抚道：
雾深.来，把这些坟重新竖好，败败火气。不要年纪轻轻就这般容易炸毛。
时影。。。
铁锹在时影手里转了个半圈，又被稳稳塞回雾深怀里。
时影无聊。
时影转身，迈开步子，靴跟碾过枯叶，发出沙沙的脆响，每一声都干脆利落，毫不迟疑。
雾深耸了耸肩，将铁锹往肩头一搁，自顾自地在坟地里逛荡了起来。待时影绕了一圈折回，他已半蹲在碎碑之间，袖口挽至肘弯，一铲一铲挖得十分投入了。风掠过，卷起细碎的枯叶与泥灰扑在他的脸上，他也不在意，活像一个眼里只有宝藏的盗墓贼。
铁锹切入湿土的闷响、碎石撞锹的清脆，交织成古怪的节拍，时影听得眉心直跳。
他刚才四下都看了，这坟场大到没边，寻不着任何阵法的痕迹，却术法失灵、灵力凝滞，连仙界的末流术法——御风术都使不出，他不敢走太远，虽然雾深怎么看都不靠谱，但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强，便只能折返。哪里想到雾深竟然在这挖坟竖碑，动作专注得近乎虔诚。。
刚才让他竖碑竟然不是在消遣他吗？
时影犹豫片刻，终忍不住上前询问：
时影这些碑有什么讲究？
他声音压得低，却掩不住狐疑。
雾深动作一顿，铁锹斜插在土里，柄身轻颤。他抬起头，额前碎发被汗黏成一绺，灰土在脸上拓出几道印子，衬得那双含笑的眸子愈发清亮。
雾深.想知道？
他唇角勾着，像逮住雀儿的猫，随手把锹柄往前一递。铁锹在空中划出一道暗银的弧，稳稳落在时影面前，锹头轻撞地面，“当”一声脆响。
时影垂眼，盯着锹柄上未干的泥痕，眉尾微不可察地抖了下。他伸手将铁锹捡起，掌心贴上冷硬的木柄，却并未立刻动手。
时影这里碑冢无数。
他抬眼，声音低而克制，
时影难道真要一一竖遍？
雾深笑得更深，眼尾弯出一道讥俏的弧，像故意把话锋磨得锋利：
雾深.翼族不是自诩最有恒心的吗？怎的？为自己时就受得住千百年的寒苦火炼，为他人竖几块碑就嫌累了？
他嗓音不高，却带着潮土与铁锈的腥，字字敲在时影耳膜，时影喉头滚了滚，知道自己若反驳，就更像是在为躲懒找借口，但雾深把话说得如此难听，让他就这么忍了也不是他的作风：
时影首先，你的前提错了，我并非翼族，只不过与他们同出云荒罢了。你若是对翼族有什么怨言，自可执戟登门，犯不着来我面前阴阳怪气。
时影其次，你字里行间分种族、评高下，怕是忘了“众生平等”的四字天规吧。
雾深微微一怔，眼中的墨色骤然收拢，像深夜海面被一枚突如其来的星子刺破。他垂下睫，忽地低笑一声，笑意从喉咙深处漫出来，竟带着些许愉悦和满意。
雾深.有意思。我还是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这样的论调。
他抬眼，看向时影的目光第一次褪去玩笑，那一瞬的认真，沉甸甸地落在时影身上——仿佛第一次把他从“可堪一用的小卒”挪到了“值得并肩的棋手”的位置上。
雾深.看来，我得重新掂量掂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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