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碎碑的边缘掠过,卷起枯叶与沙尘,细碎的“沙沙”声宛若无数亡魂在窃窃私语。白浅睁开眼,视线正前方正好是一块巴掌大的残碑,上面坑坑洼洼的痕迹像是岁月的齿痕。
白浅坐起身,挣扎了两下,捆锁却越发紧实,便索性不动,将注意力投向四周——断碑横陈,碎坟起伏,枯叶夹在龟裂的缝隙里,风一吹,便折成了两半,颜鲸正弓着要在碎碑间翻翻找找。她瞳孔一缩,立刻意识到了这是什么地方。
白浅你别乱来,这些都是上古神明的残念。
声音沙哑,带着不自知的颤。风将她的声音带到了颜鲸耳畔,颜鲸轻轻放下手中的断碑,抬眼望向白浅,眸色深得像吞了整片夜色。
颜鲸我知道。
白浅一愣,恍然,是啊,若是不知道,颜鲸如何能打开她都打不开的门。
白浅你是怎么知道的?
颜鲸记得吗?梵郎坠池的第二日,你去了了化池。”
颜鲸站起身,拍去膝上尘土,声音像潮声回卷,字字冲击白浅的耳膜。
颜鲸你想用归元术捞他的元神碎片,可了化池的吸力几乎把你拖下去。是白止赶来,从背后扣住了你的肩,将你带离了那儿。
她说到这里,指尖微微收紧,她是跳过了化池的,最是明白那股吸力有多强劲。
颜鲸你骂他冷血无情,怪他阻了梵郎最后一线生机。他任着你骂,却在你提及归墟时禁了你的言。
白浅的指尖掐进掌心,钝痛传来,痛意让她的记忆复苏,她想起那天自己歇斯底里的哭喊,想起自那之后她与白止的关系一日不如一日,可她从未意识到白止为了保全她需要忍受多少痛苦。
颜鲸当时我就觉得怪异。所以我让阿姬去接近你。
白浅眉心猛地一跳,心中五味杂陈。去三千界之前,她不懂自己为何总被“谨小慎微”四字束缚;如今她终于醒悟——无论是与玄姬数万年的恩怨,还是此刻被捆缚于此,皆是当年口无遮拦种下的果报。
白浅既然你早就知道,为何等了五万年才动手?
颜鲸的睫毛颤了一下,像被风拂过的枯蝶。她没有回答白浅的问题,而是感慨了一句:
颜鲸是啊。你真是让我好等。
她躬下身,继续翻找着碎碑,白浅蹦过去,看她混着泥土和血沫的指甲,心下悲凉。
白浅你该知道,归墟对神族的意义就像“入土为安”对凡人的意义。可埋下的是尸体,即便你挖出来,施以秘术,那也只能得到行尸走肉。
白浅见她充耳不闻,猛地以肩撞去。
两人撞作一团,粉衫与紫衣缠成漩涡,骨碌碌滚过残碑碎砾。颜鲸翻身而起,五指如钩,一把扣住白浅喉骨,指节泛白,声音嘶哑而颤抖:“神明能以念化生,以念分身,我从了化池里带出了他的残念!他能活!”
坟场的风忽然大了,吹得颜鲸的衣摆猎猎作响,像一面不肯倒下的旧旗。
白浅轻叹一声,月光落在她眼底,映出一片冷冽的清明与温热的悲悯:
白浅可活下来的不是他。神识相连,相知相通才能称之为分身,神识断连了就是两个个体。
白浅顿了顿,心绪起伏,她明白颜鲸是明白的,否则残念在手,神界原生神明有三十多个,次生更是数以百计,如何找不到一个有能力又愿意帮忙造出念灵的神君呢。可颜鲸却死盯着她,不过是想从她这得到不一样的答案罢了。
白浅你非要这样欺骗自己的话,我可以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