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影猛地回神，耳根微烫，他退回草席旁，看到了装雨水的石碗——碗壁厚而粗粝，还留着新凿的痕迹，外壁有些焦黑的痕迹，但并不明显；上面还很讲究地盖了个圆草蒲，掌心大小，纹路细密。
他忽然生出一种荒唐的错觉：他们仿佛回到天地初开的荒原，是世上最开始也是唯二的人类，正笨拙地学会生火、盛水、编草、活下去。
他捧着碗，忽然不忍心让火舌再卷上它的外沿，便用灵气将水烘热，热气溢出，湿润了他的睫毛，也湿润了喉咙，让他不知不觉便把心中的荒谬联想说出了口。
雾深手指一顿，抬眸看他，神色复杂——像看了一段有缘无份的爱情故事，又像听了一个荒诞不经的笑话，还像在透过他看更远的过去。
良久之后，她垂眼继续编草，声音淡得几乎融进雨汽：
雾深没有什么最开始的唯二人类。空桑人源于翼族，鲛人源于鱼类，中州人源于猿猴。天地灵气加速了种群进化，最后殊途同归，物种逐渐趋向终极形态。
说话间，第一顶成品草帽已在她掌心成形。她将它放到一旁，又开始第二顶，火光映着草纹，忽明忽暗的线条宛若古老的图腾，在附和她的回答。
像放下第一顶帽子一样，她也快速地放下了这个话题，转到了正事上：
雾深等会儿教你乾坤折叠术。你拉开空间，把这些‘家当’塞进去——鬼界浊多清少，于我们有害无益，能不用就不用。
时影把空碗放到脚边，疑声问：
时影鬼界到底是什么地方？
雾深简单理解——云荒之下便是鬼界。
雾深并没有隐瞒：
雾深死魂如果怨气过重，内里的灵气就会极限挤压到表面，和怨气混合形成一种类似混沌的能量，这种能量会裹挟着死魂穿透混沌结界，下沉到鬼界，形成嗔灵——我们之前遇到的魑魇便是此类。
她说到这儿，抬起指尖在虚空中画了个小圈，又在外面画了个大圈：
雾深它们吞噬彼此来修复魂魄的损伤，若能剥离怨气它们便能升级为有灵智的魈魅，然后可以选择进入轮回井转生人间，或许继续修行进阶为魁。
雾深比如我们之前见到的巴蛇就是魁的一种，号称魔灵之下第一凶兽。
时影想起那条踏水而来的青头巨蛇，脊背不自觉绷直：
时影可它并没有攻击我们。
雾深一挑眉，笑道：
雾深说明它不止凶，还很聪明。
她倾身向前，声音压低却带上了些许兴奋：
雾深它个头不大，年纪应该还小，我们把它抓住，说服它做我们的向导。
时影。。。
面对艺高人胆大却对自己的处境没什么自知之明的雾深，好胜心让时影说不出“不”字，只能选择沉默了。
雾深起身，走到他面前，将刚编好的第二顶草帽微微一倾，帽檐轻轻掠过他的睫毛——然后稳稳扣下。草茎微润，却带着她的体温，弧度贴合得像为他量身定做。
时影下意识抬手，指尖却先碰到她袖口的湿意，凉与暖交错，像不期而至的春雷，震得他呼吸慢了半拍。
雾深乾坤折叠术是入门级仙法，门槛高但手诀简单。我示范一遍，你跟着做。
她指尖相叠，时影站起身，亦步亦趋。
灵力如银线勾勒出符纹，空间像被折纸般轻轻拉开，又倏地合拢，时影眼睛一亮，头顶突然一空，是雾深摘下了他的帽子。
雾深如果我编出蓑衣之前，你能开出塞得下这些东西的空间，我就把这顶帽子送你。
时影。。。
当他是小孩吗？他看上去会稀罕一顶草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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