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影已被重明在耳边絮叨了整日。
重明昨日朱颜擅闯帝王谷受伤,那是她咎由自取!生死有命,你救她作甚?竟还亲自送她回去?你眼睛瞧不见吗?她额间突然浮现的琉璃花印,老夫隔老远都看得分明,不信你抱着她时还没看见!
时影神色淡然,只字不提花印,仿佛真是重明眼花:
时影她救了我。若非她及时出现,我早已走火入魔。救她,是还这份情。
重明却觉得他在避重就轻,声音又扬高几分:
重明还情?那鸣玉幽兰呢?她被冰族所伤,你为她疗伤上药、还让我给她包扎;她郁结呕血,你又为她疏通经脉。赤族难道缺大夫?九嶷山还缺神官?何须你这般积极奉献自身灵力?”
时影又解释了几句,重明仍不依不饶:
重明小时影,老夫不是不让你行善积德,可她们毕竟是命劫之女的重要嫌犯,你总该避讳些才是!
重明你今日救这个,明日救那个,救来救去没个尽头。别嫌老夫啰嗦,我见过的因果纠缠,比你饮过的清水还多。再这般下去,只怕不是命劫来找你,而是你亲手为自己织劫,硬往劫数里闯!
时影终于耗尽耐心,袖袍一拂,重明被劲风卷了出去,尚未站稳,厚重的石门便轰然闭合,将他的喋喋不休尽数隔绝在外。
重明恨铁不成钢地对着石门叨咕半晌,终是振翅化作白鸟,朝着赤族别院飞去——时影不把预言放在心上,他却不能跟着放任不管!
……
……
当重明落在盛崖余窗前的树梢时,她正独坐窗前凝望流云。面色较昨夜已好转许多,显然时影的“售后照料”颇为周到。重明守了整日,见她始终不言不动,连茶水都未沾一口,渐渐觉得无趣,便转而尾随起朱颜。
朱颜正为盛崖余之事忧心。她不肯接受这种“有情人终阴阳相隔”的结局,想向大司命求证,可祭典在即,根本求见无门。于是她忽而央求赤王相助,忽而寻友人商议,整日如陀螺般转个不停。虽行事莽撞,那份赤诚却如灼灼烈火,从未熄灭。
重明望着朱颜为挚友奔波忙碌的身影,心头莫名涌起一股自己才是恶鸟反派的罪恶感。连日观察下来,这份愧疚愈发浓重,最终竟盖过了他对时影的关切。白鸟在檐下徘徊良久,终于振翅飞回了帝王谷。
时影见消失数日的重明沉默归来,神色纠结,猜他多半是碰了钉子,只无奈地摇了摇头,并未点破这个小插曲。
日子如流水般淌过,祭祀大典来了又去。盛崖余不再提起寻找大司命的事,朱颜也默契地不再提及。
可自那日后,盛崖余对万事都失了兴致,整日如失了魂般沉寂。无论朱颜如何开解,她都似一具空壳,再无波澜。
朱颜终是寻得机会,推着盛崖余再去见了大司命。她半句不敢提时影,生怕触动盛崖余心绪。谁知大司命比时影更不近人情,直言她们要找的人早已“尸骨无存”——盛崖余当场呕出一口鲜血。
大司命虽没人情味,倒未全然袖手,给盛崖余找了大夫。只是身病易愈,心病难医。盛崖余比往日更加消沉,眼中再无半点光亮。
朱颜却从不认命。
朱颜我听说这世上有种‘枯木逢春’之术,能让草木起死回生,那定然也有能让元神重聚的法子!
虽然她已经问过大司命,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但是世上又不只有大司命一个高人。她握住盛崖余冰凉的手,声音清亮而坚定,
朱颜之前那位小神官是住在帝王谷的世外高人,他一定懂得这般术法。我带你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