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

冥夜在地面上快速奔跑着，跳过那些地面上的裂口，弯腰躲过空中的裂缝。

法杖早已被他丢弃，不知已经掉到了何处，身上破烂的衣物与不停歇的脚步表明了他的决心。

“我们有属于我们自己的灵魂，我们的人生！”

“我们有，有属于我们自己的人生方向！属于我们自己的故事！”

“而你，米歇尔，你才是那个劣质的复制品！”

“因为，你连自己的灵魂都没有！”

话落，冥夜已经站到了一颗因为地面运动而凸起的岩石上，手中凝聚着黑色的能量，向着米歇尔迅速射出。

冥夜那句话似乎真的影响到了米歇尔，那一击命中了米歇尔的心口，贯穿了一个拳头大的洞。

噗嗤——！

那是一声沉闷却清晰的撕裂声。

难以置信，那黑色能量竟然真的毫无阻碍地穿透了米歇尔周身那扭曲的空间力场，狠狠贯入了祂那白金色神装包裹的胸膛。

冥夜看着被自己击中的米歇尔一时间有些失神，自己的话竟然真的打击到了面前的神明……吗？

一个拳头大小、前后通透的洞，赫然出现在米歇尔的心口，冥夜正失神的盯着那个洞。

透过那道伤口，他看到了米歇尔身后如血般的残阳。

金色的血液从伤口涌出，在空中化作无数细碎的、散发着柔和光芒的金色粒子，如同亿万只微小的萤火虫，缓缓从空中飘散而下。

我只是一个、疯掉的、被侵蚀的、被舍弃的灵魂碎片而已。

米歇尔指尖微颤，金色的粒子落在焦黑、龟裂、浸满鲜血的大地上。

贫瘠干涸的土地停止了震动，狰狞的裂口边缘，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钻出点点绿芽。

那绿色微小却倔强，带着一种新生的、不容置疑的力量，在绝望的底色上涂抹出第一抹生机。

我拥有那家伙的全部记忆，在那家伙死亡前。

那金色的粒子飘落得更多、更快了，仿佛祂的生命力在随着粒子流逝。

嫩芽在更多地方冒头，连那些坠落的异能者尸体旁，都悄然钻出了绿色。

金色粒子滋养了一小片土地，那片范围的土地绿意盎然、生机勃勃，还夹杂着几朵小花在草地上。

我，是我，也不是我。

米歇尔缓缓抬起手，似乎想触碰自己心口的空洞，却又停在半空。

胸口处传来一阵阵闷痛与瘙痒，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我与你们一样，只是侥幸活下来的、类似于复制品的存在啊！”

祂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了出来，伴随着一种自毁般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中充满了癫狂，却又夹杂了无尽的悲凉与自嘲。

胸口的伤痕彻底愈合，他近乎疯癫的大笑着，似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嘲笑着冥夜那番没有丝毫营养的话语。

冥夜那句撕裂灵魂的呐喊，如同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米歇尔最核心的、连祂自己都试图否认的脆弱。

“我们是存在的！我们是活生生的人！”

冥夜站在岩石上，尽管摇摇欲坠，声音却依旧坚定，再次掷地有声地吼出了他的观点。

“不！”

米歇尔的声音尖利刺耳，充满了被戳穿伪装的恼羞成怒，亦或者……是被冒犯了的愤怒。

“你们只是一群劣质的仿制品罢了！”

祂猛地张开双臂，指向这片满目疮痍的世界，指向所有人。

“说到底……说到底！！！”

“你们不过是一群披着成人外壳、却只有孩子心智的‘假英雄’罢了！”

“幼稚！可笑！自以为是的正义！你们懂什么是真正的牺牲？懂什么是永恒的绝望？！”

祂的声音带着极致的轻蔑，身体在空中微微摇晃。

“你们才诞生了多久？百年？ 哈！甚至连百年都没有！”

“你们的历史是嫁接的！你们的记忆是混淆的！你们的各种经历，不过是我剧本里潦草的几笔！”

米歇尔的身体在空中微微晃动，随后，祂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闪烁，仿佛信号不良的影像。

仅仅只是一刹那，祂的面容似乎变成了别人的模样——莱斯特。

“如果……如果你们仔细看这个世界的话……”

“就会发现这个世界，充满了漏洞！”

“毕竟这件艺术品还是过于仓促了。”

“而我……则在你们的生活中无处不在！”

但那癫狂的声音却从四面八方、从每一道裂缝、从每一片血云、甚至从每个人的心底响起。

“孩子们……哼哼…呵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可以是你们当中的任何人！”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语，灵溪的外貌逐渐将祂原本的外貌覆盖，一翻手，祂再次成为了神。

“你……你果然是疯子！”

冥夜被这无处不在的声音和变幻成熟悉之人的米歇尔逼得心神剧震，嘶声喊道。

米歇尔的笑声一顿，瞳孔缩成了针尖，脸上的笑容依旧在，那种非人的感觉让他心里发毛。

“对，对啊，疯子！”

“我早就疯了！从我……不！是从祂陨落的那一刻起！从我的力量、我的灵魂全都碎成一块一块……从我散落进这片时空里开始……我就疯了！”

“不……不对，不对！”

祂的语调混乱，仿佛在纠正自己，又仿佛在与某个看不见的存在争辩。

“我才不是疯子！”

祂抬起那只完美无瑕的手，用力按向自己刚刚愈合、却似乎仍在隐隐作痛的胸口。

嗡——

一声低沉的、令人牙酸的空间震颤声响起，那层隔绝一切攻击的、扭曲空间的屏障，如同信号不良的屏幕般剧烈闪烁、明灭不定。

几道被停滞在屏障外、即将消散的残余能量攻击，竟毫无阻碍地穿透了这瞬间失效的屏障，狠狠撞在米歇尔的白金神装之上。

哧——

几声闷响，神装表面被击中的地方溅起几朵微小的金色火花，但未能造成实质伤害。

祂的身体被冲击力带得微微后仰，动作僵硬了一瞬。

米歇尔猛的转头，看向了这道攻击的异能者，几名存活下来的士兵。

黑色的裂缝直接开到了他们的身旁，身体的一部分在呼吸间就被撕成了碎片。

“你以为我为什么我是个疯子？！”

“因为那家伙也是个疯子！”

那家伙，指的是真正的“米歇尔”。

“那家伙才不是疯子！”

派厄斯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他依旧稳稳立于赛伯拉斯消失原本所在的位置，红色的眼瞳下燃烧着冰冷的怒火，没有丝毫退避。

他的反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维护，他不允许任何人，尤其是眼前这个扭曲的冒牌货，诋毁他心中那个存在，心里早已被他视为“家人”的存在。

虽然很不靠谱就是了。

那股锁定派厄斯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周身的力量愈发紊乱，仿佛下一秒，就会使用裂缝将派厄斯撕成碎片。

空气沉重得令人窒息，剩下的的异能者们无不感到心脏被无形的手攥紧。

但派厄斯始终没有像祂预想的一样冲上来，像是在等待祂主动出手一样。

“哈——！”

米歇尔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像是在嘲笑他。

“你以为你认识的‘米歇尔’是完整的？天真！ ”

“我只不过他只剩下了灵魂碎片，只有‘祂’那个在主世界苟延残喘、扮演着‘正常’角色的碎片而已。”

“碎片……可是只有在消耗完力量死掉的份哦~”

米歇尔残酷着诉说着对于祂，或者是对于祂们来说很正常的话语。

祂故意拖长了音调，模仿着某种孩童般天真的口吻，却只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祂的手指凌空轻点，随着祂的动作，祂周身紊乱的能量流竟短暂地分化、凝聚，在祂身旁勾勒出四个极其模糊、不断扭曲变幻的虚影轮廓。

一个蜷缩在角落，散发着沉重阴郁、仿佛能将周围光线都吸走的灰暗气息。

一个端坐在黑暗里，身后有着姿态怪异，肢体不自然地扭曲着人，能量流如同剧毒藤蔓般疯狂缠绕、穿刺自身。

一个舒展双臂，能量流呈现出柔和的金色光晕，却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

一个昂首挺立，能量流笔直向上，散发着冰冷、疏离的白金色光辉。

这四个虚影一闪即逝，如同幻觉，却清晰地传递出截然不同的特质。

“很容易区分的，对吧？”

米歇尔歪了歪脑袋，动作带着一种病态的俏皮，祂的目光扫过派厄斯，又仿佛穿透虚空，看向某个不存在的观众。

“看啊……除了那个在主世界装模作样的‘祂’，还有我这个‘疯子’……”

祂指向那四个虚影消失的地方，声音带着蛊惑般的低语。

“……以及另外的，同样‘不正常’的‘米歇尔’呢。”

“抑郁，扭曲，温柔，高傲。”

米歇尔歪了歪脑袋，脸上的表情一直在说，看啊，除了祂和我，还两个不正常的米歇尔。

“米歇尔、是不完整的，没了我们，祂永远都完整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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