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前院宴饮仍灯火通明,后院两团黑影悄然从门缝里摸了出来,趁着夜色在偌大的刘府摸索着路线,如果不是到了迫不得已的地步,郑绾绾绝不会冒险从刘府潜逃。
刘府夜里安排了侍卫巡逻,每两个时辰交替换岗,她已经看好了,后院有个狗洞,出了洞口,就是后山,等进了后山,自然是天高海阔,任她遨游,再想抓她回来可就难了。
金银细软虽都换成了银票,可太多了一次性带不出去,只得分批在后山埋了几处。
只见乌云遮掩月色,自狗洞里钻出一个人影来,又转身吭哧吭哧地拉出另一个黑影,狗狗祟祟地一起往后院去了。
做完这一切后,二人立刻脱了夜行衣,藏了起来,洗漱一番后,小桃还是有些激动难安
“娘子我们真能从刘宅逃出去吗?”
郑绾绾摸了摸她的头
“不出意外,这是最好的万全之策。”
后山山势崎岖,意外难料,可也最保险。
小桃激动地抱住了郑绾绾的腰身,温热的眼泪立刻浸透了她单薄的寝衣
“娘子,你待我真好,从来没有人对小桃这般,这般好过。”
郑绾绾好笑地捏了捏小桃的脸颊
“我的好小桃,让女人掉眼泪的事,你家娘子可做不来,快擦擦眼泪别哭了。”
小桃擦着眼泪,恳切地点了点头,她可不能哭肿了眼,让别人瞧出来什么,耽误了娘子的计划。
“睡吧!”
郑绾绾扯过被子,盖在小桃身上,像哄孩子那般,轻柔地拍着她的背,哼着她听不懂的轻柔小调,慢慢睡去。
小桃睁开眼来,放肆地抱紧了郑绾绾,乳燕投林般紧贴着她的身体,贪恋地蹭了蹭,嗅着她身上清浅的香气沉沉睡去,她喜欢娘子,她要永远陪着娘子···
县主被刘畅三番两次地拒绝了心意,失了所有的耐心,刘申则是一力担保,定会促成这桩婚事。
“子舒,为父知道你一直心悦县主,如今县主仍对你有意,不知你意下如何?”
刘畅轻觑起眉头,眸光无奈
“父亲,我已多次表明自己的心意,县主与我再无可能,您为何非要苦苦相逼呢?”
刘申气急
“我逼你!当初要不是你一意孤行,又怎会得罪了宁王,举家被赶出了长安,到现在,为父都还只是六品官员!”
刘畅跪了下来
“父亲,当初是我年幼无知,妄自任性才牵连刘家,可现在,我已经长大了,不必凭借县主的权势,我也能凭自己青云直上,恢复刘家满门荣光,还请父亲尊重我的决定。”
刘申气不打一处来
“子舒,凭你自己,纵然你是新科状元,没有宁王的助力,如何在朝堂立足!”
刘畅仍是不卑不亢
“还请父亲尊重我的决定。”
“逆子,逆子啊!”
刘申气得要上家法,刘氏哭着拦他,扭头对刘畅说话
“子舒,你就别忤逆你的父亲了,他都是为你好啊!”
“为我好,为我好就能逼迫我的婚事,母亲,从小到大,这话我都听倦了,厌了!纵然如此,可我哪次不是百般顺从!”
“任由你们把我当成博取利益的玩意,哪有需要往哪推,连枕边睡得是谁我都做不了主,这样的人生还有何意思!让他打,打死我算了!”
刘申七窍冒烟
“来人上家法!”
刘畅倔强地跪在地上,宁折不弯,管家拿着板子手足无措,被刘申一把抢了过去
“我亲自来,打死这个逆子!不听父母规训!究竟是谁给你灌了迷魂汤,让你忤逆父母,生出这许多反骨!”
刘氏哭着求刘申不要打了
“子舒,快,快给你父亲认个错啊,让他别打了。”
刘畅咬着牙,仍跪的如竹般笔直,不肯屈服,死死地握紧了拳,骨节发白
背后的衣料已然渗出血来,刘申下得是死手,每一下都血肉模糊
所有人都说,他身上背着刘府的满门荣耀,不能行差踏错半步
他日日被教条规训,勤学苦读,孝顺爹娘,顺着父母的心意结交权贵,可从来没人问过他究竟愿不愿意,他们只会对他说:我是为你好
刘畅笑着笑着,舌尖忽然尝到了苦涩的泪水,他太疼了,可心里却是畅快极了
“我生你养你一场,就是为了让你忤逆父母的吗!”
刘畅咽下喉头腥甜,承受不住力道,身体重重伏在地上,闷哼出声
他无不畅快地想着,打吧,打吧!那便将这身体发肤还给你们
他死死地凝着前方,眸中凝出泪水来,脑中忆起,三年前,那一夜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人还可以这么鲜活地活着,原来还可以反抗命运的安排,他原来也可以不必活得这般辛苦···
他仍是笑着
绾绾,我这般可怜,你会心疼我吗
你会为我高兴,生出了反抗的勇气吗
他好疼,只有想起她时,才能舒缓半分,他怕熬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