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佰叁拾壹

医院…

严薇处理完伤口，又做完几项检查，终于支撑不住，昏睡了过去。贺峻霖凝视着她搁在床边的手，迟疑片刻后缓缓抬起，拉过被角轻轻盖好，将那只纤细的手放回温暖的被窝里。他动作极轻，生怕惊扰了她的梦境。随后，他转身走向一旁的沙发，神色复杂地坐下，思绪像脱缰的野马四处飘散，眉宇间透出难以掩饰的疲惫与纷乱。

病房内光线渐暗，时间仿佛放慢了脚步，四周静得只剩下墙上钟表规律的滴答声，单调而绵长，如同某种无形的节奏敲击着人的神经。贺峻霖感到自己的体力正一点点从身体中流逝，就像沙漏中的细沙，无声无息地滑落，无法挽留。他的背脊起初僵硬如铁，坐姿笔直，但没过多久便松垮下来，整个人倚靠在沙发上，肩膀微微塌陷，连呼吸都带着浓浓的倦意。

眼帘愈发沉重，好似压上了千钧的重量，每一次眨眼都需要竭尽全力。他的意识逐渐混沌不清，眼前的世界蒙上一层柔和却灰暗的滤镜，模糊了现实与虚幻的边界。半梦半醒之间，恐惧悄然而至，无声无息，却又铺天盖地，令他心神难安。

黑暗如潮水般涌来，无边无际地笼罩着他。断断续续的低语声在耳边环绕，似恶魔的呢喃，又似某种未知的存在在嘲弄。他试图寻找声音的源头，却发现黑暗中若有若无的影子正缓缓逼近，带着一种压迫性的寒意。贺峻霖想要逃离，但无数冰冷的手如同藤蔓缠绕住他的四肢，将他牢牢禁锢。那些手的触感异常真实，它们用力拉扯着，使他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恐惧像利刃，狠狠刺入心脏，绝望在心头荡起阵阵涟漪。就在这时，脚下的支撑感骤然消失，强烈的失重感席卷全身，那冰冷的束缚竟化为一股巨大的力量，拖拽着他急速下坠。

猛然间，贺峻霖睁开了双眼。病房里一片死寂，只有自己的心跳与急促的喘息声填满了耳畔。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心底的恐惧却如黑云般挥之不去。额头布满冷汗，衣物也被浸湿，他觉得自己仿佛刚从深渊边缘爬了出来，胸口起伏不定。良久，当理智终于战胜混乱，他确认自己已经回到现实，才稍稍平复了一些情绪。

然而，心底那抹挥之不去的慌乱依然缠绕着他，梦境的真实感像冰冷的触手，悄然撩拨着他的神经，仿佛在无声地预示着什么。他抬手轻揉眉心，试图驱散那份沉重的疲惫，却发现那倦意如潮水般难以退却。片刻后，他伸手拿起手机，屏幕亮起的刹那，刺目的“99+”未接来电提醒跃入眼帘——是助理和母亲的来电。他默默扫了一眼病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严薇，转身朝门口走去。

就在门轻轻阖上的瞬间，他按下了助理的号码。电话响了数十秒，才终于被人接起。不等他开口，助理那夹杂着焦急与不安的声音便已迫不及待地传了过来：“贺总，您总算接电话了！”

贺峻霖着急慌忙的，发生什么事了？

助理您看我刚刚给你发的文件

听完他的话，贺峻霖将手机拉到面前，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几下，熟练地打开微信。当助理发送的那份文件标题映入眼帘时，他眉心微蹙，压抑着不耐烦翻开了文档。才浏览了几页，他便忍不住低声抱怨：“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话音未落，助理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带着些许焦虑和无奈：“贺总，现在怎么办？好多供应商宁愿赔违约金也不愿再和我们继续合作了，公司里也有一堆人吵着要辞职。”

贺峻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稍稍沉吟片刻。他抬起目光，透过病房的玻璃窗看向躺在病床上的人，眼神复杂却冷静。半晌，他收回视线，语气淡然地吩咐道：“别急，我马上就回去——”声音平稳而笃定，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之中，可那微微收紧的指节却泄露了几分内心隐秘的波澜。

赶回公司后，贺峻霖第一时间召开了紧急会议。他冷静而高效地安排好每一项事务，逐一击破那些纷至沓来的棘手问题，直到所有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他才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办公室。然而，回想到这一天如滔天巨浪般席卷而来的种种麻烦，抑郁笼罩着他的思维和情感，将他的情绪逼至临界点。

无形的压力犹如一座巍峨的大山压在他肩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他机械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无力地搁在桌上，指尖微微颤抖，脸上写满了疲惫和麻木。那些烦人的琐事像梦魇一般盘旋不去，在脑海中不断翻涌，把他拽入一个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

就在他陷入自我沉沦之际，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办公室内的死寂，也将他从混沌中拉回现实。他侧过身，拉开抽屉取出一瓶药，倒出几粒送入口中，然后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躁动与不安。时间一点点流逝，当他终于感觉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便再次投入到未完成的工作之中。等一切尘埃落定，窗外早已笼罩在深夜的寂静里。

贺峻霖没有片刻耽搁，简单的安顿了助理几句后便匆匆离开公司，直奔医院。他先来到严爷爷的病房，看到趴在病床边熟睡的严母，他放轻脚步走近，脱下外套小心翼翼地披在她肩头，又将桌上那杯早已凉透的水换成一杯温热的新茶。做完这些后，他默然转身，推开另一扇门——那是属于严薇的病房。

夜色中的走廊冷清幽寂，灯光昏黄而黯淡，但他的脚步却始终坚定，每一步都像是承载着某种难以名状的责任与牵挂。他的身影消失在门缝之间，而门外的长廊依旧静谧，仿佛世间的喧嚣全然与此地无关。

念霖云创……

助理轻手轻脚地将一杯咖啡放在严浩翔面前，他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微微颔首示意，随即又将注意力拉回屏幕。他的目光如鹰隼般紧紧锁住电脑上的数据，指尖飞快敲击着键盘，发出细微却急促的声响，偶尔他伸手从堆积如山的文件中抽出一份翻阅。然而，余光捕捉到助理仍伫立原地，未曾离开，他的动作稍稍放缓，身体向后一仰，稳稳靠在椅背上，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就在这一刻，助理连忙抓住机会开口：“严总，您之前让我查的那个人，有消息了。他是去年由严老推荐入职的。”

严浩翔眉梢微挑，眼神瞬息间透出一丝冷意，低沉嗓音带着惯有的漠然：“他人现在在哪？”

“他已经好几天没来公司了。”助理顿了顿，语气愈发谨慎，“我派人去找他，结果正好撞上他偷偷收拾东西准备跑路，现在人在老地方。”

严浩翔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衣领。“走，去看看他。”话音未落，他已径直朝门口迈去，助理赶忙跟上。

随着汽车引擎声划破夜幕的寂静，两人抵达郊外一家陈旧的茶馆。顺着昏暗的走廊一路向前，步履沉稳的严浩翔最终停在一扇紧闭的门前。屋内传来刺耳的咒骂声：“凭什么关我？你们谁啊？放我出去！”

听着这令人烦躁的噪音，他眉头皱得更紧，眼中寒光一闪。突然，“哐当”一声巨响，门被他猛地踹开，屋内瞬间鸦雀无声。那人被吓得跌坐在地，看到走进来的严浩翔时，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喉咙滚动着咽了口唾沫，慌乱地往后缩去。

严浩翔扫了一眼被弄得凌乱不堪的房间，心中更加不悦。他几步上前，拉开一旁的椅子坐下，居高临下地盯着对方。那人在他的逼视下，心虚地低下头，脸色惨白如纸。

严浩翔说说吧，谁指使你的？

万能角色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严浩翔我提醒你一下，我不喜欢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万能角色我就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严浩翔听不懂？好啊，我给你一次机会好好想一想

说罢，严浩翔缓缓靠在椅背上，双掌轻拍。伴随着清脆的掌声，门被推开，两个黑衣人鱼贯而入。其中一人毫不犹豫地架起那瑟缩的身影，将他的手狠狠按在桌面上；另一人则掏出一把寒光闪烁的小刀，随手用那人肩头与胸前的衣服擦拭几下，而后站到一旁，静候下一步指示。

严浩翔闭着眼，身体微微后仰，指尖娴熟地把玩着一只银色打火机，金属的冷光映衬着他冷漠的神情。待他确认两人已准备就绪，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透着彻骨的寒意：“给你十秒，想好怎么回答——否则……”话未说完，他故意顿住尾音，留出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那人闻言，面色骤然惨白，嘴唇颤抖，竟一时说不出话来。严浩翔挑了挑眉，并不多言，只是自顾自地开始倒数：“十、九、八……四、三、二。”随着数字逐渐逼近终点，空气仿佛凝固一般，压得人无法喘息。

就在最后一声落下时，持刀的黑衣人猛然出手，刀锋划破空气直逼那人的手背而去。刹那间，冰冷的刀刃在灯光下反射出一道刺目的光芒，闪过那人的眼睛，那人终于崩溃，在刀尖即将触碰到皮肤的瞬间，嘶哑着嗓子喊道：“我说！！我说！！”话音刚落，刀尖稳稳停住，距离他的手背不过毫厘之差。

严浩翔抬了抬手，示意手下松开束缚。失去支撑的那人瘫倒在地，大口喘息着，额头上满是冷汗，显然心魂未定。严浩翔冷笑一声，双肘撑在膝盖上，俯身逼近，语气依旧淡漠如水：“早这么配合，不就省事了吗？说吧。”

那人颤抖着抬起头，眼中混杂着恐惧与绝望，喉咙滚动了几下，才艰难地开口：“我奶奶得了癌症，每天都痛得生不如死。化疗、吃药……最好的进口药一瓶要一万多块。她从小把我拉扯大，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在痛苦中等死。后来有个人找到我，他让我以公司内部高层员工的身份散布那个造谣帖，举报你和贺总。他答应我，只要事情成功，就给我一百万。有了这笔钱，我就能给奶奶用最好的治疗方案了……”

严浩翔听完，眉宇间掠过一丝阴霾，语气骤然变得锋利如刀：“听你这意思，你们早就认识了？”

那人连忙点头，急促补充道：“去年他就拿着严老的推荐信找到我，我才能进公司的……”

断断续续的语调逐渐消磨了严浩翔的耐心，不等那人说完他便眉头紧锁，满脸不耐烦地打断道：“既然认识，就别绕弯子了，说清楚他是谁，叫什么名字。”

那人慌忙摇头，声音里几乎带着哭腔：“我不知道！” 听了这话，严浩翔眉头紧锁，语气锋利如刃，“不知道？”

那人微微一滞，随后急促地解释道：“嗯，他每次来都戴着帽子和口罩，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我问过他是谁，可他只说让我拿钱做事就行，不该问的别多问。”他说完，目光躲闪，像是怕对上严浩翔冰冷的眼神。

严浩翔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声音低沉，仿佛是在向黑暗中的某个存在控诉：“还真是养了条好狗。”他的语调淡漠而阴狠，每一个字都像寒风刮骨，让空气变得更加压抑。

短暂的沉默后，他又开了口，这一次语调更为森冷，直逼人心：“那他还打算做什么？”

那人被这质问逼得更加无措，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句子：“我……我也不知道……从那天起，他就再也没回过我的消息。我怕事情败露，想先躲一阵子，结果还是……”话到此处，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最终淹没在浓重的惶恐之中，再也挤不出一个完整的词。

严浩翔并未继续追问，而是缓缓站起身来，动作从容却透着凌厉。那人见状，顿时吓得连连往后退缩，身体蜷成一团，生怕下一秒便迎来致命一击。然而，严浩翔只是冷冷瞥了他一眼，那一眼如刀锋般划过他的灵魂，让他浑身战栗。随后，他转身迈步离去，姿态优雅且决绝。

两个黑衣人见状，迅速将瘫软在地的人架了起来。那人这时已完全失去分寸，嘶喊着挣扎，“严总！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我有证据！”

严浩翔懒得再理会他，头也不回地迈步离开，甚至连脚步都未曾放缓，仅在门前随意挥了挥手。随着他的动作，那两人瞬间松开了钳制，男人顿时瘫倒在地，胸口剧烈起伏着，喘息声如同破风箱般凌乱。他瞪大双眼，目送严浩翔与另外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间。直到确认三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外，他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一般，软塌塌地瘫坐在原地，仿佛一只泄了气的皮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