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音绕梦

第29章：风波尽散 情长日暖

楚府迁进皇帝赏赐的新宅邸时，正是长安城里繁花将尽未烬的暮春。那道朱漆大门缓缓推开，搬运的匠人脚步轻缓，生怕惊落了门楣新悬的鎏金匾额。庭院里，原先的海棠树被花匠们用桑皮纸裹了枝干，小心翼翼移栽过来，许是沾了楚府的福气，不过月余，枯瘦的枝桠上便挣出簇簇新芽，不多时就绽满新花。粉白的花瓣叠着春光，在微风里轻轻颤动，像是在为这阖家圆满的新起点，无声庆贺。

沈音柔晨起时，总爱披着件月白蝉翼纱衣，发髻间松松绾着支碧玉簪，趿着绣了并蒂莲的软履，袅袅婷婷往海棠树下走。石桌上的瑶琴早已候着，琴囊掀开时，琴弦上还凝着夜露的清光。她纤长手指搭上弦，稍一拂动，悠悠琴音便倾泻而出——有时是《长相思》的婉转，藏着她与楚弦逸历经风雨的情思；有时是《太平引》的清朗，道尽这岁月初安的欢喜。琴音能飘出好远，掠过回廊下悬着的竹帘，惊起梁间筑巢的燕子；漫过青石板铺就的小径，惹得浇花的小丫鬟驻足，忘了手中的铜壶。

楚弦逸处理完公务，归心似箭。他跨进府门，不等小厮通传，顺着那缕若有若无的琴音，便能寻到沈音柔的身影。青石板路上，他的皂靴踏过落英，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了这春日里的琴瑟和鸣。行至树后，他悄然立定，看晨光透过海棠花枝，洒在沈音柔肩头，将她月白的纱衣染成淡金。末了，才轻笑着出声：“音柔这曲，可是在笑我昨日朝堂上，被户部老尚书拉着辩了半个时辰的饷银？” 沈音柔回头，眼波流转间满是嗔意：“你明知我是见这海棠新花，才谱了《繁花令》，倒拿朝堂事打趣我。” 楚弦逸笑着入座，从袖中掏出个锦囊，递与她道：“昨日下朝，见西市有个老妪卖前朝琴谱，想着你定喜欢，便买了来。” 沈音柔接过，指尖触到锦囊上细密的针脚，知晓是他亲自缝制，眸中笑意更浓。

有时，二人会并肩坐在海棠花下，看花瓣簌簌落在石桌上的茶盏里，泛起细碎的涟漪。沈音柔会说起幼时在江南老宅，春日里与丫鬟们斗草的趣事，说到尽兴处，眼尾笑出细细的纹路；楚弦逸则讲边疆的风雪，说某次战役后，将士们围着篝火，把粗粝的面饼吃出了蜜饯的滋味。提及往昔被奸佞构陷的惊险，沈音柔的手会轻轻发颤，楚弦逸便握住她的手，指节相扣间，将她的手贴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都过去了，往后的日子，只有这满院繁花，和你我共赏的晨昏。” 二人相视一笑，只觉那些惊心动魄，都成了岁月酿就的陈酒，愈发衬出眼前安稳的珍贵。

林翊和青黛的情意，也在这安定日子里愈发醇厚。青黛本就是沈音柔最贴心的贴身丫鬟，这些年跟着夫人，学得琴艺精巧、女红细致，连说话都带着江南水乡的温婉。林翊虽在楚弦逸身边办差，却把青黛放在心尖上——每次出府采买，总要绕到青黛最爱的胭脂铺，带回新出的茉莉香膏，看着青黛用银簪挑了点抹在耳后，他的耳根便悄悄红透；青黛则会在林翊值夜时，熬上参汤，用青瓷碗盛了，再包上绣着双鲤的帕子，轻轻放在书房案头。待林翊发现时，汤还温着，帕子上的绣线，却被她缝得歪歪扭扭，那是她熬夜学绣的成果。

终于，在一个柳絮纷飞的春日，林翊红着脸，托楚弦逸向沈音柔求了情。青黛得知消息时，正抱着沈音柔新裁的嫁衣料子，手指绞得发白，却又忍不住笑。沈音柔打趣她：“咱们青黛啊，总算要把自己嫁出去啦，往后可得教林翊那傻小子，把你疼得如珠如宝。” 青黛羞得满脸通红，追着沈音柔要拧她的嘴，庭院里的丫鬟们都抿着嘴笑，却各司其职，该扫落花的继续扫，该添茶的稳稳添，把这份欢喜，融进了分寸得当的热闹里。

楚府办喜事那日，红彤彤的喜字贴满了回廊，青黛穿着沈音柔亲手绣的嫁衣，盖头下的眉眼藏着娇羞。林翊骑着高头大马迎亲，进门时被楚弦逸灌了三大碗桂花酒，脸涨得通红，却笑得见牙不见眼。沈音柔坐在主位，看着这对新人，眼角眉梢都是欣慰。青黛红着脸敬茶，她悄悄把祖传的翡翠镯子塞进青黛手里，轻声道：“往后在这府里，便是自家人，若林翊敢欺负你，只管来找我和将军。” 青黛点头应着，眼泪却忍不住落下来，滴在红绸盖头上。

朝堂之上，楚弦逸更是意气风发。他与忠臣良将一道，铁面整治吏治，将那些贪腐无能的官吏一一查办。某次议事，他掷出弹劾折子，震得殿中铜鼎里的香灰簌簌而落，却让清正之风，吹遍了六部九卿；兴修水利时，他亲自下到工地，脚踩泥泞，与工匠们同吃同住，手上的茧子磨了一层又一层，却把每条水渠都规划得清清楚楚，让旱涝不均的良田，都成了年年丰收的希望。北疆之地，因他的威名与筹谋，那些蠢蠢欲动的敌寇不敢越境半步，边疆百姓安居乐业，连塞外的胡商，路过长安时都要竖起大拇指，说大楚有楚将军，是天下之幸。

长安城里，处处都是太平气象。西市的集市上，商贾往来如织，叫卖声混着海棠香，热闹得能掀翻屋顶；东市的酒肆中，文人雅士相聚，把楚弦逸的忠义故事写进诗里，吟出 “将军一怒安天下，弦音绕梦护长安” 的句子；就连城门口的卫兵，望着往来的行人，脸上都带着温和的笑意，守护着这来之不易的烟火人间。

楚府的海棠一年年开，见证着楚弦逸与沈音柔的琴瑟和鸣。晨起时，他们会在花下对弈，楚弦逸故意让着沈音柔，看她赢棋后眉眼弯弯的得意模样；暮色里，他们会携手漫步回廊，细数花瓣飘落的轨迹，说着柴米油盐的家常。林翊与青黛也在这府里，过着烟火日常，青黛跟着沈音柔学管家，把内院打理得井井有条，连楚弦逸都赞她 “有夫人当年的风范”；林翊则愈发得力，帮楚弦逸分担了不少事务，下人们各司其职，守着分寸，把这份美好，酿成了岁月里最醇厚的酒，供往后的岁岁年年，慢慢品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