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重天,没有黑暗。玉石光晕流转就是日复一日。
敖丙撑起身,空荡荡的金殿中,起伏不定的呼吸似有震耳欲聋之势,震得心脏狠狠撞击胸膛,冷汗濡湿了鬓角的白发,黏腻得令敖丙作呕。
多久?自己被困在这金殿内究竟有多久了,三日,十日,还是更久?自彰明台上父亲惊鸿展颜,再也未曾见过他。天帝命人将自己软禁于此,日夜无声——敖丙狠狠拍了拍太阳穴,试图缓解头部断断续续的钝痛感——真想闯出去,哪管这是三十三重天,哪管出去之后是生是死,凡能与父亲相逢便是得偿所愿。
敖丙掀开被褥,翻身下床的动作却忽然停滞—不对,这是……敖丙瞳孔紧缩,颤抖着抬起手,难以置信地触摸双臂,又将双腿点了点地面——身体不再通透,而是实实在在的躯干——肉身重塑了。
“令念神丸肉身再造之需……”
“准其戴罪立功,以血献之……”
白玉柔光灼灼,暗金血迹斑驳错落——
我不要父亲的血!
梦影交织再度充斥脑海,愤怒,仇恨,恐惧,夜明珠的倒影中,敖丙远远望见了父亲。他提腿向前却寸步难行,脚下暗金色的液体将赤足深深掩埋,敖丙似乎陷入了难以逃离的深渊,惊慌地呼唤“父亲”。
“丙儿,为父的血可好?”
什么?
敖丙僵硬地望着敖广艰难转身,却转瞬来到身前——不,不会的……
“会。”
血滴入敖丙的眼眶,描摹出沧桑的身影,光从胸膛直直照射在敖丙惊恐的眼底,胸口的空洞中血汩汩冒出,咏叹着无尽悲哀,汇入敖丙脚下的深渊。
“敖丙——”
“为父——”
“当真痛心——”
“敖丙——”光从缓缓打开的殿门斜刺而入,恶狠狠地砸在敖丙血红的眼中,绞碎了声声控诉。玄色衣摆承载着无限光耀随着主人闲庭信步而微微翻卷,恍若潜龙藏匿其间,“看来,新的肉身倒是相称,只是……”来人上下打量敖丙一番,目光中毫不掩饰的探寻仿佛穿透衣襟,抚摸衣下光洁仙灵的躯体。
“今日,本君见了三人。”天帝只是停留在殿门内,却无意再向前迈出半步,尽管眉宇舒展,语气怡然,似乎多年未见的老友熟稔地闲聊家常,敖丙却如坠冰窟,在天帝跨过门槛的瞬间,四肢骤然僵劲,后背不自觉地绷直,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夹杂着不可名状的顾虑与焦急:“天帝,愿问家父身在何方?”
“家,父?”天帝和蔼的笑容凝固在眉间,一双暗金色的瞳孔眯起,注视着端坐床边的小龙,“神丸乃天道生物,凝万物之灵,润四季之华,何来‘家父’一说?”
“什…什么?”
“本君原以为只有太乙真人被天雷劈坏了神智,不曾想神丸竟也难逃此等厄运。”天帝缓步向前,身形完完全全遮挡住了殿外的光辉,背光下,敖丙未能躲开天帝的剑柄,被迫抬起头,仰望那张充满惋惜的面孔,“本君知晓,神丸流落人间,又被罪龙俘获,与魔丸同乐,固然沾染邪祟之气—是该,改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