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君上!”
“孽畜!”
血肉之躯相撞,不过须臾之间。天帝被龙角顶得退后几步,方才稳住身形,挥退惊慌上前的一众仙家,望着被缚仙纶与惊雷锤掴到在地的龙,静如死水的眼中终于产生一丝波动。
“昊……天……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不配……啊!”
“住口,一条劣种而已,当真将自己视作金龙了?”
“贱龙,还不速速伏诛!”
敖丙早已泪流满面,泪水与白玉交织,朦胧又恍惚,耳畔充斥对自己父亲的谩骂诋毁,眼前闪烁无数人影对父亲拳脚相加,所有人都在责怪父亲,所有人都在声讨父亲,所有人都在辱没父亲,仿佛所有闹剧的开端都是父亲一人所为。他捶打着光墙,仅仅是三寸之墙却将他围困其间,他出不去,拯救不了自己,也拯救不了父亲。分明肉体俱灭,痛感全无,却依旧痛彻心扉——他不明白自己的父亲究竟做错了什么,他被指责的究竟是爱他的子嗣,还是他的违背天道?他恨自己糊涂至极,负了师父,害了父亲。他徒劳地捂住双耳,将头颅埋藏在胸前,可他越发清晰地听到那些声音,最后一切喧嚣远离,唯剩“嗬嗬”的艰难喘息,他猛地睁开眼——
“罪龙,”天帝蹲下身,遮挡住了敖丙的视线,他看不清天帝对父亲究竟做了什么,但能察觉天帝衣袖微动,“顶撞、冒犯天道,罪加一等。”
不,不是的,父亲没有……
“今东海龙王敖广,其罪有四:一、偷窃神丸,迫害真仙得道,致人间大乱,剔除仙髓,堕为妖族,缚于万妖阁顶层……”
父亲受不住的,父亲位列仙班,守海妖数十载……
“二、毁坏刑台,不服惩戒,意图潜逃,另由本君掌刑,再加百鞭……”
为什么,父亲没有潜逃,明明是天帝毁了刑台,凭什么……
“三、意图夺取神丸化身,恐有不轨不改之心……”
“昊天……你!”
“令念神丸肉身再造之需,故准其戴罪立功,以血献之……”
我不要肉身,我不要父亲的血啊——
“四、攻击天帝,触怒天道,言行无礼,不德不尊,削龙王。”敖丙瘫软在地,目眦欲裂,望着天帝如同甩开烂泥一般将父亲掀翻在地,缓步向自己走来。敖丙无法出声,通红的双眼直直盯着天帝,他恨这天帝。
“敖广,”天帝并未解除敖丙禁言,敖丙早已做好了与其决一死战之心,却不曾想天帝忽然笑了——眉眼间尽是和蔼可亲,如三春暖阳,但敖丙看见了,那深邃的眼底是踟蹰、是质疑、是怨恨,与自己同样的怨恨。天帝回转身,敖丙终于望见了体无完肤的父亲,龙鳞覆盖全身,龙角被血包裹,“你可认罪?”
“认……”敖广回答的很轻很坚定,目光停留在敖丙肩膀上搭着的天帝的手,他努力睁开青紫的眼,撕裂的唇角随着音节再度冒血,扭曲的面孔硬生生扯出一副笑脸——
不要认罪,父亲。
您没罪,您没有罪过啊!
为什么一切都要父亲担负,为什么一切皆由父亲作结,死生不论。
父亲,不要离开我,不要——
“不要!”敖丙猝然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