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安依旧望着窗外,久久不言语。
允颜知她的痛楚,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轻雪将早已取来的狐裘替怀安披上,企图为她挡一挡风雪带来的严寒。
可冬日之寒,狐裘岂能挡之?
灵堂内烛火摇曳,哭泣声隐隐约约,却持续了许久。
“宁卿,你还是这般,运筹帷幄,我这辈子,都逃不出你的手心。可你为何不长命百岁,控制我一辈子,为何,为何啊?”
将至不惑之年的帝王喃喃自语,说至最后,已泣不成声,面含悲戚,又状若癫狂。
是时珸,当今陛下景历帝。
他抚摸着着棺椁,宛若抚摸着顾清宁的脸庞,眼泪滴落在黑色的棺木上,久久未消。
他真的,很想开棺。
他与宁卿,二百零四天没有见面了。
他出征时,她许诺他,他凯旋便与他好好说话,不会不搭理他了。
他记得好好的,一字未敢忘。
可宁卿呢?用一副棺椁来应诺。
顾家重诺,她为何食言?
四日前傍晚时分,时珸刚刚打完最后一仗,大乾胜了。
他正与众将商议班师回朝之事,留守皇宫的暗卫来信,皇后病重,望速归。
那一刻,他宛若五雷轰顶,晴天霹雳。方才胜仗的喜悦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皇后病重四字。
他有暗卫在皇宫,宁卿一向是知道的,可是二百天,没有任何关于皇后的消息。偏偏是胜仗之时,传来皇后病危的消息,这只能说明,宁卿已命悬一线。
他忍下心中撕裂的疼,吩咐侍卫备马,安排好军中事宜,不顾众将阻拦,一路换了四匹汗血宝马,日夜兼程,第四日日中才至京城。
回来的第三日路上,他便已听闻皇后崩逝之事,他不信,回来之时,只见到宁卿的棺椁。
他未归,没有人敢大殓,除非是宁卿交待的。
若没有宁卿的吩咐,暗卫怎敢隐瞒皇后病重的消息?
她病重时不肯告知他,连大殓,也不肯等他。
宁卿她,到底有多恨他?
可他们是夫妻啊,年少成婚,鹣鲽情深啊!
时珸忘了,帝后情深,是他不愿醒的梦,是万民皆信的谎言,不是事实。
他只记得他们恩爱无比,忘了他们早已离心。
将近不惑之年的帝王,狠毒,自私,温润如玉,宽厚,凉薄,多情。
此刻于发妻棺椁之前,泪如雨下。
怀安站在门外,静静看着灵堂里的人。
待她感到冰凉时,已是泪流满面。
怀安作为母后膝下唯一的女儿,受尽疼爱,未经半点风雨。
怀安信了陛下的谎言,她一直以为,父皇与母后,琴瑟和鸣。
母后崩逝前的所作所言,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帝后貌合神离。
她看着父皇取帕擦完眼泪,才拭泪敛衣行礼:“父皇。”
时珸望向自己与宁卿的女儿,她瘦了些,也愈发像宁卿了。
“平身。你母后嘱咐你廿五安厝,对吗?”
怀安愣一下,看了父皇一眼,道:“是。”
时珸了然般笑笑,道:“朕知晓了。用膳去吧。”
说完便转身离开。
怀安没有行礼。
看着陛下走了一会儿,才发觉他往御书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