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

允祺也想哭，可他是太子，是男子，是阿姐的依靠，若他哭了，谁来安慰阿姐？

许久，怀安才从允祺怀中抬头。

怀安哭的双眼红肿，眸中盛满悲伤，鬓发蹭乱了些许，白皙的面庞上挂了泪，缓慢的滑落，满面悲戚。

允祺从袖中取出帕子，替她拭去泪水。

方才柔声问道：“阿姐，可要净面？”

怀安轻应了一声。

允祺扶怀安在黄木梨花椅上坐下，又为她到了杯热茶，才转身向殿外阔步走去。

怀安拿起茶杯轻呷了一口，便听见允祺吩咐宫人道：“轻烟，进去侍奉阿姐净面。”

声音沉稳威严，若不细听，不会发现那刻意掩藏的悲伤。

怀安浸在悲伤中的心，划过一丝丝安慰。

允祺方才十四有余，便已初具帝王风范，将来的帝王之路，会容易些许。

可怀安又担心，允祺会将所有的悲伤藏在心中，长此以往，郁结于心。

怀安叹气，索性闭目养神。

轻烟很快便端着公主梳洗的一应物件儿进了内殿。只有轻烟一人，轻烟并未唤上其他人。

轻烟知道娘娘与公主母女情深，娘娘崩逝，公主肯定很心疼。

公主一向骄傲，定不想其他人见到她脆弱的模样。

轻烟的猜测没错，她甫一抬头，便见怀安手肘支在案桌上，一身孝衣，消瘦了许多，鬓发散乱了些，正闭目养神，被悲伤与疲倦笼罩着。

怀安本就姣花玉貌，而今一袭白衣，满面悲戚，愈加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宛若一朵历经风雨摧残的娇花，一碰即折。

怀安公主金尊玉贵，何时这般脆弱过？

轻烟快步走至怀安身前，柔声唤道：“公主。”

怀安闻言，慢启美目，道：“梳洗吧。”

轻烟应了一声，很快为怀安梳理了青丝，净了面。又取出一块冰水浸过的帕子，敷在怀安红肿的眼睛上。这般，可叫怀安哭肿的眼睛快些消肿。

轻烟自幼侍奉怀安，这些法子早已熟记于心。

天冷，尽管殿内燃了碳，轻烟也不敢给公主冰敷许久，不过几瞬，便移了帕子，重新替公主净了面。

怀安挥挥手，示意轻烟退下。

轻烟收好物件儿，试了试茶温，方才行礼退下。

“姩姩，有事便寻你外祖父与舅舅，切记，不可过分依赖你父皇。若是要成婚，定要寻一个怀瑾握瑜，真心爱你、护你之人。”

母后的话一直萦绕在耳畔，挥之不去。

怀安名唤允姩。

岁岁平安，年年欢愉，是皇后与陛下共同的期望。只是不知，这期望在陛下心底，值几分。

怀安执起茶杯，轻啜一口热茶，唇边泛起一抹冷笑，眼里盛满嘲讽。

“怀安姐姐，颜儿可以进去吗？”

殿外传来三公主允颜的声音。

怀安敛了情绪，道：“可。”

允颜步子很快，须臾便至怀安身前。她同样一身孝衣，眼睛也有些红肿，手中握着一方帕子，里面似乎裹着什么。

她细细打量了怀安一番，眼睛依旧有些肿，往日璨若星辰的眸子此刻有些黯淡，活泼明艳的人，沉静了不少。

怀安道：“坐。”声音依旧沙哑。

“姐姐嗓子都哑了。”声音里满是心疼。

“无碍。父皇还未出灵堂？”怀安的语气很淡。

允颜依言在怀安身旁坐下，道：“尚未。”

“其他人呢？”

允颜思量须臾，道：“太子哥哥在文宜殿偏殿，母妃与各位娘娘在文愉殿，众王妃与命妇在文舒殿。”

怀安点头不言。

允颜思虑良久，终是开口道：“怀安姐姐，廿五便要安厝吗？”

怀安道：“本月廿五，是母后定下的安厝之日。更何况，钦天监算过，这是上好的日子。”

允颜不再言语。

今已十五，十日后便是廿五。

父皇一回宫便进了灵堂，至今未出，应当不知廿五安厝之事，若是他知道，定会大闹一场。可这是母后的遗愿，他总会答应的。

一如今日他回宫前半个时辰便行完了大殓之礼，他也只会训斥人 ，因为这是母后的意思。

皇后临终之际，定下了自己大殓与安厝的日子，众人觉着仓促荒诞，却无人敢忤逆 。

怀安站起身来，允颜亦随着起身，陪着怀安出了内殿。

轻烟与三个大丫鬟侯在殿外，见二人出来，急忙行礼。

怀安抬手，望了望窗外，吩咐道：“安排好众王妃与命妇出宫事宜，请各位娘娘与姊妹回宫 。”

陛下后宫四妃三嫔一婕妤二美人，子嗣亦不多，四女一子。

轻雨与轻雾应声而去。

本朝皇后崩逝，当设灵堂三日。三日大殓之后，再行安厝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