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怀安的胃口很好,允祺也高兴。
但煞风景的人永不缺席。
允祺正为怀安布菜,忽听宫人传唱:“陛下至。”
怀安冷了脸,却也放了玉箸,接过帕子擦净嘴角,才同允祺一齐俯身向行至殿门的时珸行礼。
时珸亲自扶起怀安,又朝允祺及宫人挥挥手,才在膳桌旁坐下。
又道:“怀安与祺儿也坐下吧。”
怀安与允祺走至原先的位子坐下。
宫人忙添了一副餐具
时珸扫了一眼桌上的膳食,笑道:“做得好。康福,此厨重赏。”
康福急忙应下,笑着去了。
怀安瞧了瞧桌上的四君子汤,亲自盛了一碗,放到时珸面前,道:“父皇尝尝。”
时珸笑着拿起勺子舀了一口,便忙夸做得好。
怀安垂眸不语。
允祺便捡了几道菜放在时珸的碗中。
时珸尝了一下,便道:“怀安与祺儿无需拘束,只当寻常儿女陪父亲用膳便可。”
允祺笑应着,命冯唐上前布菜。
怀安瞟了一眼那道糖醋茄,身后的轻雨会意,夹起一筷放入怀安碗里。
怀安并未用多少。
原先瞧着可口的菜品,也只略微吃了几口。
时珸忽问道:“这些膳食出自秦氏兄弟之手?”
允祺笑道:“自然。”
时珸听此言,眸中闪过怒意。
膳后,时珸端着茶盏拨弄茶叶,道:“怀安若是吃腻了秦员的手艺,明日父皇便让御厨做些清新爽口的送过来,莫要再吃那些民间吃食。”
秦员与秦亥是双生兄弟,只管怀安一人的膳食。
说起来,这秦氏兄弟出身民间,还是当年怀安病重时,顾家送进来的。
怀安一听便知,陛下不满秦氏兄弟,不满怀安与顾家亲近。
怀安掩唇轻笑,道:“父皇不知,这民间小食可口的紧,儿臣颇为喜爱。御厨专司父皇膳食,为儿臣做菜,岂不乱了规矩?”
怀安语气温和,出口之言却颇为犀利。
言下之意便是,儿臣不会与顾家生分,若是与顾家生分了,那便是乱了规矩。
时珸面上浮出怒意,但很快便掩了去,笑问道:“怀安,你与崔翼近日可有联系?”
崔翼,礼部尚书,怀安的未婚夫婿。
怀安眸中闪过讥讽,正要开口,允祺却先一步道:“父皇,母后故去,阿姐这几日心里不好受,且,后宫之事全靠阿姐。”
言下之意便是,近日,阿姐与崔翼毫无联系。
恰巧这时,宫人奉上紫苏汤。
怀安亲自端了一碗,放到时珸手旁,道:“此汤可口,父皇尝尝。”
时珸未接,依旧拨弄茶叶,道:“怀安年岁也不小了,婚姻之事,还是多上上心。”
崔翼是时珸亲自选的,出身寒门,任职礼部,有实权,却不多。
还有一点,崔翼后院无人,父母早逝,怀安嫁他,要省心许多。
怀安见时珸不接汤,也不恼,玩着手帕开口道:“父皇,还有国丧呢。”
并非儿臣不上心,只是,母后故去,不宜婚嫁。
时珸僵了一瞬,道:“怀安有心便好。婚事,国丧过后再论。”
言罢,放了茶盏,起身向外去。
说来好笑,时珸本想来怀安与允祺处听一两句安慰之言,谁料,只喝了一口汤,连口茶都没吃上。
怀安,是在讥他,只顾利,不顾义。
临走时,还生一肚气,当真是不值。
怀安与允祺起身恭送。
见时珸行远,怀安才嗤笑道:“父皇不愧是承天命呢。”
连亲女儿都防备。
不过,连枕边人都怀疑的人,怀疑亲身女儿,并不奇怪。
允祺道:“阿姐,你与崔翼只是订婚,若是阿姐不喜崔翼,便将这婚事退了,可好?”
崔翼委实配不上阿姐。
怀安转头,轻轻拍了允祺的手背一下,道:“无碍,阿姐很满意崔翼,只是有些不喜父皇絮叨罢了。”
允祺松了口气,只要阿姐喜欢便好,至于父皇,他也只能絮叨了。
允祺笑道:“阿姐喜欢便好。”
怀安未再说话。
姐弟二人便站在殿门口,望着几日的雪,望着金乌灿灿,轻轻的洒在雪上。
许久, 雪渐渐消融,最后,留了一滩水。
一旁的冯唐不明白,为何公主不许宫人扫文宜殿前的积雪。
话说 ,这雪,自皇后娘娘驾崩那日便没扫过了。
怀安道:“雪消了。”
允祺不答,头垂的愈发低。
轻烟看了一眼水,悲从心来。
地上的雪消了,皇后的雪,还未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