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玥轻轻将怀安鬓边的碎发别至耳后,淡道:“皇贵妃倒是个狠心的。”
怀安对镜轻笑,“父母之爱子,其心赤也。”
怀安挥手问道:“二公主允淳呢?陛下可有说应当如何处理?”
未等宫女答话,怀安便唤了掌事太监冯安来,道:“送一碗羹汤至御书房,便说陛下日理万机,本宫挂念父皇辛劳,特送此羹汤,贺父皇新岁。另,命人将今年常嬷嬷送来的铜钱也一并送去,贺父皇喜得女,往后儿女菽水承欢,父皇可尽享天伦之乐。”
话落,又道:“珍嬷嬷,你将厨房今日新做的红糖元子与前些日子李嬷嬷送来的四色帕子望三位妹妹宫里各送一份,便说本宫贺她们新岁,盼她们安康。”
顿了须臾,她又道:“将父皇赐本宫的那枚玉佩给了太子罢。”
转而吩咐轻雾道:“领着几个心细的宫女去库房挑三份新岁贺礼罢。”
明日,四位公主与太子、后宫众妃入皇庙拜祭皇后。
许嘉玥扶着怀安起身,替她系好斗篷,待她说完,眉头轻蹙道:“你当真要管那孩子?”
怀安与许嘉玥一同往外走,颔首道:“嗯。那孩子未受毒物影响,身康体健。”
许嘉玥似是想到什么,笑道:“也好,生育辛苦,你将她养在膝下,也可解无子之闷 。”
怀安轻拍许嘉玥一下,“莫要瞎说,皎皎生的可爱,她母亲又立了大功,放给谁养着,我都不放心,还是亲自养着为好。”
许嘉玥瞥见了廊下苦等的允祺,轻轻推了推怀安。
怀安也瞧见了,道:“太子过来罢。”
允祺见阿姐肯理自己,忙快步行至阿姐身前行礼。
此刻灯影氤氲,将他的眉眼柔了三分。
怀安思索须臾,道:“你自去御书房,父皇近日耐性一向不大好,莫要使他伤了允淳。”
允祺垂首应是,待许嘉玥与怀安出了宫门,才往御书房去。
许嘉玥望了望天色,道:“皇贵妃还是那个性子。”
怀安轻勾唇,“你第一次见她吗?”
许嘉玥也忆起了皇贵妃的行径,无奈道:“心软又傲娇,敏感又多疑,骄傲又易怒。除了咱们这位皇贵妃,也找不出第二人来了。”
宫人早已备好翟车,许嘉玥与怀安一同坐着说话,轻雨等人在一旁提灯。
幼时众皇子皇女与宗室子皆在国子监读书,许嘉玥因是怀安伴读,便也在那处求学。
允淳性子贪玩,夫子留予她的课业总是白留。夫子欲罚她时,她便红着眸哭泣,惹得夫子竹板落下的声音轻之又轻。
后来年末考察学业时,陛下看着允淳的成绩频频叹气,又看了一眼允淳写的话本子,最后只得说了皇贵妃一顿,明里暗里有允淳不务正业之意。
谁料皇贵妃立马反唇相讥,“淳儿笔杆子厉害,陛下马术厉害,不正好文武双全吗?”末了,又接了一句:“人人皆说淳儿肖母,而今来看,倒是肖父。”
陛下少时淘气,常逃课偷马往街上闲逛,就连娶得顾家小姐,也归功于擅逃课。
怀安那时沉浸在父母恩爱之中,闻言不觉笑出声。
就连一旁喝茶神游的皇后娘娘也乐了。
拿起淳儿写的话本翻了两页,直夸淳儿是个可塑之才,将来必大有成就。
陛下就那般咽了那口气。
后宫里的娘娘斗得死去活来,万般手段皆用尽,也不曾想过伤害对方的孩子。
皇子皇女们便这般在无形销烟里,平平安安,无忧无虑的长大。
她们像寻常人家的兄弟姊妹一样争吵不休,因此嚎啕大哭,又因为一块糕点破涕为笑,勾肩搭背。
所以,怀安不会不管允淳。
允淳不会死,允颜不会,允舒不会,皎皎不会。
她们也许会生嫌隙,但她们不会至对方于死地。
四四方方的天地里,她们曾做过彼此的玩伴。
许嘉玥与怀安一路说着话,聊往事,聊近况,不知不觉间已到皇家寺庙。
庙外有禁军把守,银枪铁甲与红柱相映,威严肃穆。
禁军见来人是怀安公主,急忙行礼。
怀安下了轿辇,命人将带来的糕点给他们,道:“天寒地冻,正值除夕,众位辛苦,此乃本宫一点心意,贺众位新岁欢乐。”
众禁军谢恩不迭。
怀安带着许嘉玥走入一间阁子,阁子不大,装潢不大华丽,摆着几柄剑,一把刀。
那刀是皇后顾清宁未出阁时常耍的,剑,是她从各个地方收来的。
这些都是她钟爱的。
北面墙壁上挂着一幅画像,画像底下的木主刻着“顾清宁”三个烫金大字。
怀安与许嘉玥净了手,为皇后上香。香炉里的香腾起烟雾,愈发显的画中人遥不可及。
怀安见许嘉玥怔愣,道:“父皇不知为何,单命人辟了这个,专供母后木主。”
怀安正携许嘉玥欲在蒲团上跪下,许嘉玥却忽道:“昭昭,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