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之后,阖宫上下尚算平静,就连往年最易生事的命妇请安,也未激起多大波澜。
初三那日,允淳来寻过怀安一回,怀安那时正在殿中同许嘉玥逗弄皎皎,听禀也并未见她,只是叮嘱她回宫写一封给废妃宋氏的信。
允淳虽不知为何,却也依言做了。
正月初十,允祺正在殿中温书,颂禧宫里来了人请。
允祺当下吩咐备轿辇,不过三刻的功夫便到了颂禧宫。
许嘉玥有官职,也有自己的府邸,可因着皇后故去,她这几日便一直在宫中陪怀安。
今日清晨,怀安央她去探探崔翼,她二话不说便出了宫。
允祺到时,怀安正在殿中同皎皎的嬷嬷说话。
初二那日宣阳长公主回宫,又带了些宫外的玩意儿给怀安,一番交谈下不免说到皎皎。
宣阳长公主观陛下神色,频频劝说,陛下终是亲自替皎皎取了名,曰仪。又同众皇子皇女,随允字,即唤作允仪。
取婉婉有仪之意。
怀安于此并无多大异议,只是命其乳母代谢了恩。
时珸本欲将允仪交给后宫嫔妃养育,但触及怀安望向允仪时,眸里若有若无的怜爱和伤怀,遂作罢。
允祺见慎刑司的人亦候在殿外,又观阿姐面上的神色,心下已有了计较。
怀安瞧见了他,招手命他至跟前,“慎刑司前些日子押的人已审清楚,你去一趟,将供词取回呈予父皇,也将有罪之人惩处了罢。”
允祺心下已明白,阿姐这是将此事交予自己练手,“阿姐宽心,允祺明白。”
怀安瞧他良久,“去吧。”
允祺行礼告退。
怀安望着他挺拔的背影良久,回首朝珍嬷嬷笑道,“吩咐厨房,做些乳酪。”
珍嬷嬷也笑,“难得公主有胃口,老奴这就去。”
允祺到慎刑司时,那前去颂禧宫报信的太监引着他入内,一路上阴风连连,吹的衣袍猎猎作响。
允祺被冷风灌的肌肤生寒,剑眉略微蹙起。
那引路的太监见了,脸上堆着笑,“殿下不常来审案之地,不知此地境况,一时不适也是有的。”
允祺闻言,心里有些许不满,皱眉睨了他一眼。
那太监识趣,闭口不言。
走过了长长的廊道,方才慎刑司问讯的问言室。
慎刑司为求真相无所不用其极,是以二人身上的囚衣染了血,身上也落了伤。
念及二人已吐真言,便分别将二人押在牢房内,手脚上了镣铐,不良于行,故而提来问言室费了些时间。
一旁守着的人见允祺莅临,忙搬上圈椅,用茶盏沏了上好的茶来。
允祺并未饮茶,只捏着供词看了许久。
供词有两份,菊香的那一份写她表面受云嫔提拔,实则被云嫔断了晋升之路,而要好的姐妹却的云嫔信任,过得极为滋润。
一个跌落泥潭,他身旁之人却光鲜亮丽,这是罪恶最好的养分。
菊香未能免俗。
所以,她应了小祥子的请求,往香炉里放麝香,陷害梅香。
允祺沉默良久,“菊香,你悔否?”
菊香低头望着囚衣上斑驳的血迹,“回殿下,不悔。只是,对不住云嫔娘娘。”
她似乎想起了许多事,眸中有些许迷茫,“此事,与奴家人无关。”
菊香一开始并未怨过梅香,只是旁人看向梅香时的艳羡,望向她时的轻视,教她生了几分不甘。
梅香是个无城府的,得了好东西总要给人瞧瞧,菊香望着那些精致的首饰,生了嫉妒与怨恨。
菊香想,她兴许做错了。
可那时,嫉妒、怨恨、不甘、愤懑遮住了她的眼,再悔,也来不及了。
只是有些放不下家中的亲人。
允祺默了默,淡淡道:“你自去向云嫔赔罪吧。”
这是赐死菊香的意思了。
一旁候着的太监立马将她拉了下去。
允祺又补了一句,“她家中不是有一个妹妹么?将此事全貌告知于她。”
一旁的太监不解其意,但依言照做。
允祺捏起小祥子的供词,上面写着麝香、银子的来处,还有珍宝阁那些首饰,均出自皇贵妃的贴身侍女,雪竹之手。小祥子交代,因母亲病重,因幼弟无人照拂,家中一贫如洗,所以,他昧了良心,害了云嫔娘娘。
阖宫皆知,雪竹深得废妃宋氏信任,却又莫名的死在宋氏被废那一日。
允祺盯着小祥子,“云嫔待你不好吗?”
小祥子笑了一下,“云嫔娘娘宽厚,待咱们底下侍奉的极好。可奴家里,还有老母幼弟,奴不能弃他们。”
允祺睨着供词,“珍宝阁的首饰如此显眼,雪竹为何会给你?”
小祥子勾了勾唇,“因为云嫔娘娘殿中,唯有菊香嫉妒梅香的首饰。”
允祺也笑了,“孤会将此事全貌告知你弟弟,你自去赔罪吧。”
言讫,允祺不再管小祥子如何,起身出了问言室。
允祺一路无言,将供词交予康福,告知他那二人的处置方式,便回了颂禧宫。
允祺今日心里不舒服,一至颂禧宫便欲寻怀安说话,不料怀安正在与一宫女说话。
允祺一脸懵,珍嬷嬷见了,笑着解释,“殿下无需惊讶,那宫女是云嫔身旁伺候的青儿,因云嫔有冤执意不肯出宫,公主便开恩许她去慎刑司听审,如今正来求公主留在宫中伺候五公主呢。”
允祺细细想了一会儿才明白阿姐的用意,当下便道:“那孤先去瞧瞧皎皎。”言罢,大步往偏殿去。
珍嬷嬷欸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