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哪本书上提过,人们这一生会遇见成千上万的人,但真正能改变你命运的,不过尔尔。
——题记
齐钰视角:
托蒂一家都很好。
各种意义上的。
托蒂先生本身是一位企业家,不过涉及的行列非常之多。而他的妻子诺玛,虽然现在是个家庭主妇,但据说也是出身高门大户,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风致。
最令我开心的,是他有一个小女儿,莉莉丝。她与我年龄相仿,虽然语言不通,但仗着半瓶子醋水平的英语和五花八门的手势,我们两个玩的非常投机,短短两天功夫,就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我们本来打算在这里就停留个两三天,但架不住这一家的极力邀请,只好将时间延成了一个周。
佛罗伦萨属于地中海气候,夏季炎热干燥,冬季温和多雨。
几年后的地理教科书上有这句话,但我在背诵的时候,却暗暗的给出版书的作者画圈圈----那家伙到底有没有实际考察过啊,佛罗伦萨的冬雨,可是很冷的。
这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早上,不过窗外开始下起了雨。虽然如此,但哥哥和托蒂先生在商量一番过后,还是动身前往了郊外的酒窖,他们昨天就已经预约了,如今说不去未免有些失礼。
宅子很安静,诺玛夫人在楼上收拾家务,而我和莉莉丝在客厅角落铺了一张毯子,在上面堆满了乐高零件,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努力,我们已经成功的拼出来雏形。
这是一座精美的宫殿,莉莉丝搜肠刮肚,用毕生所学的英语告诉我,这座宫殿叫奥普里宫,它的原型就在佛罗伦萨北部的一个小镇子上,如果有机会,她可以带我去看看。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一首世界名曲,致爱丽丝。
这个天气…还会有客人到访吗?
我心里生出疑惑,莉莉丝却起身跑去开门,路过我身边时用英语嘀咕了一句:“可能是爸爸他们回来了。”
也对,毕竟看看外面的雨势,预约取消了也说不定。
这样想着,我也起身准备跟过去看看。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身影逆着光站在门外。
虽然欧洲人普遍高大,但他出现的瞬间,还是给了我极大的压迫感。但这份压迫感又不单单只是因为他的身高。
那是个白人男性,至少一米九的个子,带着面具,看不清面容,也无从判断年龄,只有一双蓝的深邃的眼睛,宛如亚得里亚海的海水。
他的头发…
恕我词穷,我真的无法形容那种震撼的颜色,宛如月光一般玄幻,纵使不用手触摸也觉得冰凉细腻。
他穿的非常考究,西装笔挺,皮鞋铮亮,做工精良的羊毛大衣搭在了手臂上,甚至连手套和手杖都齐全。唯一奇怪的是,他没有带伞。
我下意识往落地窗外看了一眼,果然,门口正停着一辆豪车。虽然不认识牌子,但看着就知道绝对价值不菲。
进门的瞬间,他的目光就看了过来,与此同时,一阵穿堂风顺着玄关被带入,我打了个冷战,也不知是害怕还是冷的,只感觉好像被毒蛇缠上了脖子。
“您…您是?”
莉莉丝有些疑惑的看着这位不速之客,毫无疑问,她也不认识对方。
男人微微扬起下巴,态度有些倨傲,他说了一句意大利语,我没听明白,但莉莉丝后退了一步,让他进来了。
她看了看这个奇怪的男人,忽然转身跑上楼去了。
此时,客厅里只余下我和对方。
我的意大利语是块空白,所以只好安静的坐在地毯上,打量着来者。
这个男人似乎压根就没注意我,目不斜视的路过我身边,径直的在客厅沙发上坐下,漫不经心的扫视了一圈环境,然后把目光定格在了我们还未完全拼好的乐高上。
……
我皱了皱眉,感觉他好没礼貌。但这是人家家的客人,我也并不好多说些什么。
这时候。
“沃尔图里先生!”
一个有些急切的声音自楼梯上响起。是诺玛。
她提着裙摆急匆匆的下了楼,身后还跟着莉莉丝,看来她刚刚是去找她妈妈了。
只是,平日稳重端庄的女人此时看上去有些慌乱,虽然竭力掩饰,但她的眼底还是有不能抹除的恐惧。
恐惧?
面对这个男人?
他是什么来头?
莫不是…债主之类的?
我感觉脑袋上的问号一个接一个冒出来,但这个场景俨然不适合我开口说些什么,于是就缩在角落准备找个合适的时机,抓紧离开客厅。
莉莉丝此时也默默的回到我的身边,看得出,她虽然也不太理解自己母亲的恐惧,但她本能的厌恶这个男人,不过是碍于家教并没有明显表达出来罢了。
此时,诺玛已经走到了沙发旁边一米的地方站定,脸上挂着热切的笑容:“您大驾光临寒舍,实在是有失远迎。”
这是句意大利语,我听不懂,靠莉莉丝给我翻译的。虽然不会很准确,但大意基本如此。
面对这句寒暄,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只宛如一块石头般的坐在那里,这也让诺玛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面对这个沉默又尴尬的氛围,她似乎思考了良久,但也可能只是几秒钟,便又开口了。这一次,虽然我依旧听不懂,但她的语气明显变得小心翼翼:“我家先生今早有事情出去了,一时半会也赶不回来,要不您看…”
话很委婉,但逐客的意图很明显。
男人这时候终于有所反应了。但他并没有接诺玛的话,只是整理了一下袖口,然后略微歪了歪身子,看向被诺玛有意无意挡住身影的我们俩。
察觉到男人目光的一瞬间,我头皮一阵发麻,进化了几万年的基因似乎还携带着被大型食肉动物盯上的恐惧分子。我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命令我一定要低着头,绝不能去看那个男人。
这时候,那个男人开口了,那是一种很好听的男中音,带着一点磁性,让人想起老上海的黑胶唱片。
“我也是许久不来佛罗伦萨了,不过早就听闻你们有个可爱漂亮的女儿…对了,旁边那个黑发的小姑娘,你应该不是意大利人吧,你叫什么名字?”
最后那句,是英语。
而且是非常正宗的伦敦腔。
我听的懂,但大脑反应了一会才明白过来意思。
他似乎并不在意诺玛的无礼,反倒把话题投到了我和莉莉丝的身上,看来,他是很精准的找到了诺玛的软肋。
我暗暗的想。
诺玛的背影微微抖动了一下,似乎是被窗户外的风吹了一般,我看不见她的脸,只听见了她有些结巴的声音:“多谢沃尔图里先生的夸奖…额,那…那个孩子…她叫…叫…”
“我叫齐钰,我来自中国。”我终于看不下去诺玛可怜的快昏厥过去的模样,出声替她解了围。
只是嘴巴快过了脑子,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用的中文。
正懊恼对方估计听不懂,没想到他却饶有兴致的回复我:“哦?那可真的是个很古老的国家了。”
很标准的中文。没有一丝口音。
我暗暗震惊,毕竟中文在国外的难度我也是有所耳闻的。眼前的这个男人,恐怕不那么简单。
我的思绪乱七八糟的,但多年的应试教育训练终于在此刻派上了用场,我近乎不假思索的说出来那句教科书的模板套话:“谢谢您的夸赞,很高兴认识您。”
“很高兴认识我?”
他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轻轻的“嗬”了一声,重复了一遍。用中文。
然后,他伸出来手:“我也很高兴认识你,齐钰。”
他这是…要和我握手吗?
我有些懵懂,悄悄的看向一边的诺玛。
她从我们用中文交流起就呆呆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她无法听懂我们的对话,但她看我的眼神很复杂,有不安,有怜悯,有愧疚…
还有恐惧。
不过那不是对我,而是对沙发上的那个男人。
我想了想,还是站起身来,走过去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指修长,透着有些病态的苍白,指甲修剪的圆润整齐,皮肤光滑的如同大理石的表面,只是握上去的时候,刺骨的凉意顺着指尖直抵神经。
太冷了。
看来今天佛罗伦萨室外的温度很低啊。
我想。
他收回手,瞥了诺玛一眼:“既然托蒂不在,那我改天再来吧。”
此话一出,诺玛很明显的松了口气,连脸上的笑容都真切了几分,连忙招呼着我们送客。
走到门口,他却忽然回过身来,看向跟在诺玛身后的我,说:“忘了介绍,我叫凯厄斯,凯厄斯.沃尔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