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的不锈钢餐盘碰撞声混着饭菜香气，在七月的午后蒸腾。
初三4班的餐桌向来自带气场——黄月生筷子夹着青菜，指节因用力泛白，却依旧没什么表情。他旁边的张家大正用勺子猛敲餐盘："这豆腐怎么跟没放盐似的！"声音洪亮得让邻桌抖了下。
徐争男手肘轻撞他肋骨："吵什么，没看见秦琪姝在吃饭？"她的运动水杯在桌上顿出闷响。
秦琪姝却突然笑出声，草莓发卡随着动作晃了晃："张家大你再闹，我就把你那份糖醋排骨端走咯。"
孙贝戎立刻凑到黄月生身边："月哥，这番茄炒蛋您尝尝，我特意给您挑的大块蛋。"
黄月生没抬头，喉结轻滚咽下米饭，余光里忽然掠过一道异样的身影。
那个女孩逆着光走进来，卡其色外套拉链拉得老高，连帽檐都压得低低的。明明是35度的天，她却穿着长牛仔裤，裤脚堆在白色帆布鞋上。
周围人都穿着短袖校服，她这副打扮像裹在茧里，偏偏身形又瘦小，1米6的个子在人群里只露出颗毛茸茸的头顶。
夏寒枝低着头找座位，刘海遮住半张脸，露出的鼻尖和下巴却白得透光，像块被阳光晒暖的羊脂玉。
"看什么呢？"张家大顺着黄月生视线望去，嗓门又响起来，"我去，那谁啊穿这么厚？怕不是傻......"！
徐争男立刻踢了他一脚，秦琪姝却眯起眼："哎，她长得好像漫画里的人欸。"
夏寒枝没听见议论，她正懊恼地发现自己走过了头。刚才她看见萧如烟的黑长直在窗边晃动——那个初三4班的复读生正用纸巾仔细擦着桌面，旁边的林舒屿已经摆好了三人的餐盘，沉默地把筷子递过去。
"寒枝！"清脆的呼喊突然穿透嘈杂，夏寒枝回头，看见陆琬衿正冲她挥手。混血女孩的栗色卷发在阳光下像团火焰，她旁边的秦浪已经站起身，顺手把夏寒枝的椅子拉开："大小姐，再不来你的冰豆浆该化了。"
这桌立刻成了焦点。陆琬衿拽着夏寒枝坐下时，外套拉链被勾了下，露出里面白色T恤一角。
秦浪眼疾手快帮她解开，却被陆琬衿拍开手："哎呦！他不脱，你就不要这么弄，对吧林林酱"她突然把矛头转向旁边，林舒屿抬眼看过来，镜片反光里没什么情绪："陆琬衿，你的橙汁洒了。"
"啊！"陆琬衿跳起来，秦浪趁机把夏寒枝的外套脱下来搭在椅背上，小声嘀咕："都说了别穿这么厚，热出痱子怎么办。"
夏寒枝脸颊微红，低头戳着碗里的米饭。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虽然消了很多，但就是改不了穿外套的习惯。
周围的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
"那几个是谁啊？看着不像初三的。"
"陆琬衿和秦浪不是高一的吗？怎么跟复读生坐一起？"
"还有那个穿外套高一的女生，身上有伤，难怪穿那么厚。."
"嘘！你看她发小秦浪，刚才眼神凶死了。"
张家大看得直愣神，被孙贝戎戳了戳胳膊："哥，你看那混血妞，长得真带劲。"
秦琪姝立刻瞪他："孙贝戎你嘴能不能干净点？"
徐争男却盯着夏寒枝放在桌上的手——那双手纤长白皙，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可惜就是有好多创口贴，和她粗糙的运动员手掌完全不同。
黄月生终于放下筷子，目光扫过那桌。夏寒枝正被陆琬衿逗得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露出两颗小虎牙，和刚才清冷的模样判若两人。
林舒屿默默把自己碗里的肉片夹给萧如烟，萧如烟没抬头，却伸手把她面前的辣椒酱推了过去。
秦浪则像个老母亲似的，不停往夏寒枝碗里夹菜："多吃点，瘦得跟豆芽菜似的。"
"月哥，"孙贝戎又凑过来，"你说那穿外套的妹子，是不是有什么秘密啊？"黄月生没理他，只是看着夏寒枝被阳光照亮的发顶，忽然觉得这闷热的夏天，好像因为这道裹在外套里的身影，有了点不一样的凉意。
张家大还在跟徐争男争论夏寒枝到底热不热，秦琪姝则掏出小镜子补口红，食堂广播突然响起午间新闻。
黄月生站起身，餐盘里的饭菜吃得干干净净。路过夏寒枝那桌时，他听见陆琬衿在抱怨数学题太难，秦浪笑着说"我教你啊"，而夏寒枝正小口喝着冰豆浆，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
他没停留，只是走出食堂时，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阳光透过窗户，刚好落在夏寒枝的发梢，给那身厚重的卡其色外套镀上了一层金边。
而她似乎察觉到视线，微微抬了下头，目光与黄月生短暂相遇，又迅速低下头去，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外套拉链。
黄月生转身走进教学楼，身后的议论声还在继续，而那桌五个人的笑闹声，却像夏日里最清凉的风，穿过喧嚣，轻轻拂过每个人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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