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
许宿没忍住,唇边笑意难克制,禁不住老想去逗弄他,一时想去拨弄陈乖颈后卷曲的碎发,一时又想抱起来试试小熊娃娃是不是实心的,咋这老憨?
……
陈乖和许宿上辈子的初遇就是那样。
为什么是上辈子?
因为他陈乖五分钟前刚让枪子崩一脑袋血,卒。
正义的故事到这里该收场了——沉稳善良大义凛然的警察费尽千辛万苦抓住恶人犯罪证据,一举送他进监狱接受人民审判,皆大欢喜,普天同庆。
但这个世界不一样,我们跟随的是小陈总陈乖的视角。
旧街小巷子,还是原来那批人,同样的天气同一个时间,只不过有些人的身份和处境却大不相同。
角落里挨揍的人不再是陈乖,那个一脸血抱头鼠窜的竟是当初欺压他最狠的混混张良。
那天下午的其余几个也都没少,几个黑衣打手穿着整齐,手持棍棒背手侧立一旁,不良们双手作投降状蹲角落里,一个个灰头土脸埋头抽气不敢看他。
站在绝佳地理位置观看的陈乖很懵,他本以为自己睁开眼该是到地狱十八层正下油锅,谁知眼前是这光景。
虽然惨叫连连也挺像地狱。
他不信鬼神说,因果报应倒是觉得有理,现在这倒回十二年的场景是怎么回事?
梦?
可他已经死了。
重生?
死前最后几年客户的一个小女儿曾跟他讲过这个东西,新奇的词烙铁一般在他嘴里绕一圈咽回喉咙,烫得他喘不过气。
好人重活一世弥补遗憾那是老天有眼,他这种社会渣滓再来一次不过徒做笑柄,给人当乐子都不够看。
好人也有遗憾?
那是当然,比如许宿大人要有机会从头再来,肯定不会再施舍他一丁点怜惜,没趁乱踹他两脚落井下石那是修养好到头了。
老天爷不是慈善家,每一份命运馈赠的礼物背后都是明码标价的,你付不起就要加倍偿还,平白要给自己再来一次的机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三岁小孩儿都不信。
没等他脑子转过弯算清自己要付出多少血泪平老天爷的账,那边一直背对着他兢兢业业一人打出群殴架势的小年轻回过头看他,笑起来嘴角咧老大,脸上溅一零星血,瘆人“你看,这小子以后再没狗胆欺负人的。”
闻言他勉强回神,第一反应是向后看,没人,方确定眼前人指的是自己,嘴巴张大,“啊?”
“还是下手太轻?”青年挑挑眉冲他浪荡一笑,视线转一圈,“小李,拿着手套,我累了,你来。”
墙边立刻出来一个戴墨镜的黑衣人,人高马大,西装革履,低头弯腰接过皮质环扣手套,随后保持半鞠躬的姿势平静说道:“小少爷,陈先生说过,玩可以,出人命不行。”
地上躺着的要不是只剩出气的份儿,否则肯定跪下连磕三个响头以示感激救命之恩。
这边注意到人提起陈先生,陈乖倒吸一口凉气,捏着手心暗戳戳观摩一遍青年堪称姿色艳丽的俊脸,半响他不由扶额苦笑。
他说这么嚣张跋扈的性子是谁,原是陈行简,他生父陈强的宝贝小儿子——老陈家上辈子欠债没还清,下辈子投胎折磨陈家人的小祖宗啊……
“不是,现如今我教训这手欠的混混都不行?你个木头不知道帮忙就算了还拦我,怎么,这才认的二儿子也不是亲的?被欺负都要憋着不吱声……”
陈乖猛听出这话头不对,但他当然阻止不了陈行简畅所欲言的欲望。
“小少爷,这不是家里,请不要乱说话,先生听到要生气的。”
“他是多神的耳朵这都能听到,除非你们几个死人屁颠颠跑去说告我黑状,”正说着陈行简脚下一滑转身背对着陈乖细致打量每一个黑衣人,嘴角犹含笑,只是弧度假得厉害,“你们谁愿去谁去,也给那总寻我错处的老头子个由头,反正我回头挨了揍你们这儿的有一个是个我都不轻绕。”
陈乖听着越发觉出这话里意味的不对劲,上辈子宣传最受宠的小儿子在家中的处境原不似传言一般吗?
实话说上辈子他只亲眼见过陈小霸王一次,当时陈家还没想认他这三十好几的儿子,他亦不知生父竟是当时陈氏水产的老总。
那是个寒冬深夜,不发达的县市里,商业街上冷清清没什么人,路灯晦暗不明,忽闪忽闪,他恰好接个小订单出门配货,骑电瓶车没开多远,道边忽闪出一辆没开车灯的摩托车。
他其实隐隐听见引擎声,没多注意,那成想对方刹车都不摁给他冲出两三米。
幸而这个角上车过的不多,路上积雪尚且软绵细碎,他摔得不重没什么磕碰,只是腿脚别在车身下压得阵痛,针扎一般,细细密密,左脚估摸扭伤了,轻易不敢动。
他愣怔好一会儿,缓过神,摩托车的主人不紧不慢迈步过来,然后——踹了他一脚。
“喂,还活着吧?”
他当时可能没戴头盔脑子叫天气冻挂机了,张口就道:“死了。”
闻言对方好似觉得他这反应有趣,摘下亮红银边头盔甩甩头,不轻不重又补一脚,单膝蹲下,“死了好啊,清净,但我这人不喜欢留把柄,一会儿拖你碎尸丢井里,你这死人应该不会挣扎吧,你也不要瞪我,不是你自己先定性生死的吗,话过嘴被第二个人听到就负责任呐,正好,最近被老头子管的严怪无聊,陪你玩玩也不是不行,看你这一身可穷的狠,这个点还一个人在外估计也没啥家人朋友,丢了也没人花功夫找,小爷没啥好就是不缺钱,费点心找人给你处理妥当喽,保证神不鬼不觉送你投胎下一世。”
说到最后少年愈发觉得有趣,冰凉无血色的手不时拍弄陈乖的脸,挺精致艳俏的一张脸上满是轻狂的笑,掩不住的鬼主意透过滚动的乌黑眼珠传给他。
坏消息,那年没啥见识又小胆怕死的陈乖一时脑溢血半气半惧地吓晕过去。
好消息,小王八犊子纯无聊逗他玩,口嗨两句罢了。
第二天,躺在医院病床的陈乖醒来之后稍一打量四周,看见一捆现金整齐摆放在他枕边,外加一张郑重道歉信,字迹工整,情感真挚,给他感动的一塌糊涂。
不过一大半是为钱打动哈,小死孩子本来就该赔偿医药费,只是他没想到补偿如此丰厚,简直恨不得再被撞两回。
因此道歉信他勉强接受。
现在想来,道歉信百分之一万不是陈行简写的,按照后面听到的传闻,约摸很可能是眼下这个一本正经的西装男——陈家小祖宗背后擦屁股处理烂摊子的李秘书。
结束上辈子不美好的回忆,陈乖目前很多疑问还憋着没理清楚。
第一,他重活一世到底是为什么。
第二,谁能告诉他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和上辈子差这么多。
第三,按前世这个时间点本该卧病在床的陈行简为什么还活蹦乱跳出现在自己眼前。
第四,如果一切有变,许宿还会英雄救市井小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