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筹备

九月下旬的微风，带着初秋特有的清爽，拂过高一（3）班的窗户，吹动了摊开的书页。但此刻教室里的气氛，却与这份清爽无关，反而充斥着一种跃跃欲试的躁动。

讲台上，体育委员王浩正挥舞着一张报名表，唾沫横飞，声音洪亮得压过了窗外的风声：“同学们！月考后就是咱们学校秋季运动会了！这可是咱们班第一次集体亮相，扬名立万的好机会啊！都积极点，别藏着掖着了！田赛径赛，跳高跳远，铅球标枪，还有团体接力！总有一项适合你！”

他黝黑的脸上泛着兴奋的红光，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全班：“先说男子100米！谁有自信为班级争光？陈林！你小子跑得快，报一个！”

“没问题！”陈林在座位上响亮应和，还挥了挥拳头。

“女子800米呢？李薇，你耐力好，考虑下？”

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点点头：“行，我试试。”

报名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王浩的目光在教室里搜寻，最终落在了最后一排靠窗的角落。沈暮正侧头看着窗外操场，那里有班级正在上体育课，奔跑跳跃的身影在阳光下晃动。他侧脸的线条冷硬，仿佛教室内外的喧嚣都与他无关。

“沈暮！”王浩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热情和不易察觉的试探，“你刚转来，大家还不了解你实力。看你体格，爆发力和耐力肯定都不错！怎么样？100米、400米，或者跳远？随便挑一个，给咱班压阵？” 王浩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期待，甚至有点哄劝的意味。沈暮“校霸”的传闻和他冷硬的外形，让王浩下意识觉得他运动能力肯定很强。

全班的目光，或多或少都聚焦到了沈暮身上。乔安也停下了整理笔记的手，下意识地看向沈暮。他会参加吗？

沈暮缓缓转过头。他的目光平静无波，甚至没有在王浩脸上停留，只是淡淡地扫过那张写满名字的报名表，然后，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冰冷的字：

“不报。”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瞬间安静下来的教室。没有解释，没有犹豫，干脆利落地拒绝，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疏离。

王浩脸上的热情瞬间僵住，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再争取一下，但触及沈暮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情绪的眼眸，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干笑两声：“呃……好吧，尊重个人意愿。那……那再看看其他项目……”

教室里的气氛因为这个插曲而微妙地冷了一下。乔安看着沈暮重新转回去看操场的侧影，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意料之中？但沈暮那种彻底的、仿佛与集体活动绝缘的冷漠，还是让人感到一丝难以言喻的距离感。

报名继续。王浩很快调整好状态，把目标转向其他人。乔安的名字也被好友们提起。

“乔安！4x100米接力！咱们班男生少，凑一队！你跑最后一棒！”陈林扭过头，胳膊肘搭在乔安桌子上，一脸期待，“你反应快，冲刺稳！放心，咱们不强求名次，重在参与，玩得开心就行！”

乔安愣了一下。接力？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右边胳膊肘。纱布已经拆了，皮肤上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粉色痕迹，但用力时偶尔还会传来一丝细微的酸胀感。他有些犹豫：“我……我跑得快吗？而且这胳膊……”

“哎呀，你那点伤早好了！”陈林不以为意地拍拍他，“就一道小口子，结痂都掉了！你看你平时体育课跑得也挺好！最后一棒压力不大，接棒稳就行！咱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嘛！”

其他几个要好的同学也围过来七嘴八舌地鼓动：

“是啊乔安，就差你了！”

“放心，我们前面给你打好基础！”

“就是玩玩，别有压力！”

看着朋友们热情洋溢的脸，感受着教室里越来越高涨的运动氛围，乔安心中那点犹豫渐渐被冲散。胳膊的酸胀感似乎也变得微不足道了。他不想扫大家的兴，而且……好像确实可以试试？

“好吧，”乔安笑了笑，笑容温和，带着点无奈，也带着点被感染的期待，“那我报一个吧。最后一棒。”

“好样的！”陈林欢呼一声，立刻朝王浩喊道，“王浩！4x100米最后一棒，乔安！”

王浩在讲台上响亮地记下名字：“得嘞！乔安，最后一棒！放心跑！”

就在乔安点头应下的瞬间，谁也没有注意到，靠窗那个一直沉默看着操场的侧影，眉头几不可察地、极其短暂地蹙了一下。那蹙眉的动作快如闪电，几乎在瞬间便消失无踪，快得让人以为是光影的错觉。沈暮的目光依旧落在操场上那些奔跑的身影上，眼神深邃平静，仿佛刚才那细微的变化从未发生。

窗外，秋日的阳光正好，操场上的喧嚣远远传来。教室内，运动会报名的名单在一点点填满，属于青春的活力与期待在空气中弥漫。只有那角落里，一丝被刻意忽略的、极其细微的异样情绪，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悄无声息地沉入冰冷的湖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