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沉闷的点滴声缓缓蔓延进脑海，消毒水气味愈重。
张康乐忍不住轻皱眉头，迷迷糊糊睁眼，却感觉无比沉重，脑袋发昏，眼皮因为大哭而有些肿胀，细微的强光刺激得他别过脸紧闭双眸，直到逐渐适应。
“奇奇…”他下意识低低呼唤。
“乐乐！你终于醒了！！来，喝点热水，嗓子还疼吗？”dj看见男人睁眼，便着急地把水杯递给他，轻轻拍着他后背，心疼极了。
张康乐顺势喝了两口水后，便推开杯子，抬眸看向dj：“d…dj，你等了我多久…”
“不重要的，乐乐，只要你没事就行！你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叫护士过来再给你看看？想不想吃东西？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dj嘴皮子快得跟快板似的，搞得张康乐本来还有些昏沉的脑袋都清醒了几分。
张康乐扶额，低头长长叹口气，抬手制止，声音有些沙哑：“不是我说，d哥，你慢点说，我听不清。”
dj木楞地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笑：“嘿呀，这不是太着急所以说快啦！乐乐，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或者饿不饿，我去给你买吃的？”
张康乐仔细感受了一下身体，摇摇头：“嗯…还好，没有什么异常感觉。至于吃的，我现在没什么胃口。你帮我安排一下出院吧，剧组的戏不能拖太久。”
dj连忙点头，匆匆去前台交钱办理手续。
再次回病房时，他看见张康乐已经换好了衣服，孤零零站在窗边发呆。
他悄咪咪走过去，偏头观察一下自己老板的表情，发现没什么异常，便也站定，陪他一起发呆。
昨晚他正洗澡呢，突然就接到医院的电话，说张康乐晕倒了，正在医院躺着，让他赶紧过去。
这给他吓得，泡沫都没冲完就换衣服连夜坐飞机赶过去照看。
当他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张康乐时，差点不敢认。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张康乐，衣服皱巴巴的，还有泥土的污渍，头发也乱糟糟的耷在脑袋上，整张脸皱在一起，全是泪痕，嘴唇发白，狼狈得不像他。
他不用问也知道，张康乐和马柏全是不欢而散了。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他还是希望自己老板可以早些忘掉不愉快，继续像从前那样过好自己每一天。
现在他看着身侧出神的张康乐，心里也不是滋味，就像自己的好兄弟突然受挫，心里那种心疼复杂的情绪，想安慰，却又无从开口，所以就这样静静陪着吧。
“你说，我是个怎么样的人呢？很糟糕，很讨人厌吗？”张康乐突然轻声说，像在提问，又像在自语。
dj随手拾起窗边的落叶，捏住转了几圈，声音融进阳光里，化开些烦闷：“张康乐，在我们眼里，你很好很好，像冬天握住的那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很暖，很舒服，但是在一些人眼里你或许没这么好，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你是怎么样的人，不应该是别人来评定，而是张康乐你自己评论。”
张康乐扯着嘴角笑了两声，干涩的，连他自己都不喜欢。
“谢谢你，dj，我知道了。”他无意识地来回摩挲窗沿，轻嗅着病房与春日的气息，呼出一口气，又道：“走吧，还得拍戏呢。”
两人并排上了飞机，落座无言。
他头还有些隐隐作痛，但无心顾及，只是沉默地盯着手机屏发呆。
他现在细细想来，真的很想恨那个人，恨得要死，恨不得生吞了他，直到融为一体，再也无法摆脱。
可又做不到，他不明白这是怎么了，是病了吗？还是他就是有受虐倾向？为什么都这样对自己了，还是恨不起来。
可能他就是贱吧，爱上一个人就无比依赖，甚至连呼吸都在一起，血丝都缠绕，记不清，扯不开。
马柏全，你到底下了什么药，让我这样自甘卑贱？
窗外的景色不停变换，倒映在他脸上，更衬病态。
一路的胡思乱想，导致张康乐到了剧组时还是浑身疲惫，脑袋更疼了。
和导演聊了几句后就开始拍戏。
许是刚出院，状态还没好，今天下班晚了些，直到凌晨一两点才收工。
他被dj连拉带扯地带到了一个中餐厅，被按着坐在包厢里。
更累了。
他幽怨地盯着忙乎着点菜的dj，怒喝两杯茶水。
“你这又是搞什么？分手快乐餐？”张康乐无语地问。
dj一打响指，憨笑着点头：“不愧是我们乐乐，就是聪明！”，说着还把一大包零食递过去，示意张康乐放开吃。
“那谢谢啦，我就不客气咯？”张康乐苦笑着接过，随便撕开一袋薯片开始嚼，是黄瓜味的。
他皱皱眉，嘀咕了句：“还是岩烧海苔味的好吃。”
dj见自己老板吃得沉迷，便开始悄摸摸低头打字，手指跳动飞快。
[dj是衣架]姐妹们，乐乐已经没事啦！现在在跟我吃饭呢！你们可以放心啦！（开心.jpg）
[可乐吃草莓]太好啦！乐乐没事就好！！
[在摄制组累死累活的社畜]哎，dj哥，圈圈呢？他怎么样了？
[可乐草莓蛋糕]对呀，这几天网上都没有他动态，是不是也出事啦？
dj沉思一会，才又回复。
[dj是衣架]圈圈他…应该是没啥事…
[dj是衣架]那个…如果我说他俩分手了，你们信吗？（小心翼翼.jpg）
…
群里寂静了几秒，又突然炸起锅，一条接一条消息不停弹出，吓得他差点把手机摔了。
[在摄制组累死累活的社畜]？？？什么？？？
[可乐草莓蛋糕]？？？你说什么？？？
[可乐吃草莓]？？？啊啊啊我不信我不信！！！
[草莓爱吃草]？？？补药啊！！！补药！！！
[海边月亮]啊啊啊dj哥你快说句话啊！！！快说是假的是假的！！！
[color草莓汁]啊啊啊！！！你快说你是开玩笑的啊啊啊！！！（崩溃大哭.jpg）
…
dj心虚地虚虚捏了把汗，一字一顿打道：
[dj是衣架]…如果不愿意相信的话，就当做是假的吧…（怼手.jpg）
[dj是衣架]反正…我这个爱情保安已经事业受挫了…有点难过…
[海边月亮]呜呜呜…一定是假的…（心碎.jpg）
[在摄制组累死累活的社畜]抱抱dj，别难过了，他俩都好好的就行…我会一直拥护他们的。（拥抱.jpg）
[dj是衣架]虽然我之前不敢想乐乐会喜欢男生，但…他俩在一起后我其实还挺为他高兴的…
[dj是衣架]毕竟他和圈圈在一起时真的让我觉得他变得鲜活了，笑容更多了…
[dj是衣架]或许于他而言，圈圈就是他的开心果，是他的情绪解药。
[dj是衣架]虽然我只是乐乐的经纪人，但其实跟他的这几年，我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好兄弟，喜他喜，悲他悲，只要他幸福就好…
…
dj还想发些什么，又觉得自己太唠叨，忍了下来，正好菜也上了，便故作无事，招呼张康乐动筷。
张康乐因为吃了些零食，再加上本就没胃口，所以一吃了几口就有些撑了，揉揉自己干瘪的肚皮，有些无奈。
马柏全时常督促自己多吃饭，多吃一些，不然太瘦了，腹肌会没的。
张康乐摸了摸，笑了笑，想：这不是还在嘛。
他想逼迫自己再多吃一点，但越吃越觉得胃里翻涌，好像再吃一点就会吐出来，丢条命。
dj看见张康乐死死掐着自己的肉在逼迫自己吃东西，甚至青筋都爆起，吓得他连忙出言阻止，跑过去为他顺气：“哎哎哎，吃不了就不要吃了！很伤胃的！！张康乐！！！快停下来！！！”
“咳咳咳！！！”张康乐终于忍不住松手，转过身对着地面狠狠咳嗽着，直到喉间逐渐涌上血腥味才堪堪停止。
dj探下身关心道：“还好吗？需不需要去看看？”
张康乐捂着嘴，胸口大起大伏，贪婪地呼吸着空气，品味着那丝血液，是甘甜的。
他闭上眼，重重吞了口口水，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下次别再这样了，乐乐，会伤身体的…”dj劝说。
“嗯，下次不会了。”张康乐沉声应下来，擦了擦嘴角。
“我有些困了，先回家了，卢卡库它们还等着我呢。”他站起身，拍拍dj的背后，就走了。
“唉…这孩子…”dj懊恼地抓抓头，叹口气。
许是这两天是情人节，街道上来来往往的男女，在路灯和鸣笛声中穿梭，喧嚣热闹，空气都散布着甜腻的气味。
张康乐一个人沿着路灯漫步，耳边不时传来情侣的互相调笑，刺得他浑身发麻，细细密密的疼痛吞噬神经，使他眼前发白，直到克制不住地蜷下身，侧靠着围栏闭目调整了很久，才恢复些神智，只是还是头疼。
他一顿一顿地直起身，扶着栏杆缓了缓，才又继续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直到明月高高悬起，他才回到家。
一进门，六只毛茸茸就雀跃地凑上来，迎接他回家，摸着那几团肉乎乎的毛球，心情终于好些，脸上也绽开个笑来。
“我不在的时候你们过得还好嘛？来，再给你们喂点猫条补充点能量！”张康乐换了鞋，走进厨房抽出几根猫条，一点一点喂给它们。
等到一切都忙完，他终于放松下来，瘫倒进沙发，瞳孔直直盯着顶灯，静静数着心跳。
他的脑海开始涌入种种场景和味道，一层层翻上来回味。
血腥味，密密麻麻的痛苦，身体的濒死，他不知为何，开始贪恋这些，他喜欢身体里的疼痛刺激自己，喜欢身体遭受不住极限时下意识的求生本能，喜欢濒死时层层翻滚的血腥味包裹神经和大脑。
他现在有种无比强烈的自残欲望。
该做些什么呢？
对，我太瘦了，我要多吃点，再多吃点。
张康乐猛地睁眼，把零食全部倒到桌上和地上拆开，开始一把接一把塞进嘴里，贪婪地嚼着，咽下，胃里逐渐翻涌，目的达到了，但不够，还要吃，再吃一些…
他又塞了一大把薯片和坚果，艰难咀嚼，喉间反起温热，腥甜填满口腔，食物和血液在唇齿间交融，混合，吞咽下去。
不知又塞了多少，他终于承受不住，冲进厕所，扶着马桶狂吐起来。
神经发疼，眼前混沌一片，一下又一下呕吐着，接着因缺氧而开始咳嗽不止，直至见红。
他歪歪扭扭站起身，回味着刚才的疯狂和痛的刺激，走到镜子前，看着嘴角的血迹，和眼角咳出的生理性泪水，喉咙不自觉溢出一声声笑，双眼发红。
疯了一般，笑声越来越大，不知是不是笑的，眼泪似碎珠一颗接一颗砸进洗手池，胃部的疼痛愈增，再加上笑的幅度过大，导致他站不稳，狼狈地撑着水池边缘才堪堪站住。
真的好累啊，张康乐。
好笑。
狼狈。
讨厌。
张康乐，你真是变态，恶心透了。
…
马柏全心里总觉不安，心脏像被人揪扯着，闷痛，喘不上气。
手机上显示的还是那个匿名新发的短信。
[匿名]今天我又见到了乐乐，嘿嘿。
[匿名]我会一直期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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