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三人一同执行任务,自谢云舒回谢家养伤后,苏暮雨同苏昌河曾去看望她,却被告知谢云舒已出去执行任务,当时距离三人回来也不过半月的时间,谢云舒便没了踪影,二人饶是问了当日前来接谢云舒的谢龙吟,他也无从得知。
受伤的事被巧妙地瞒了下来,除了知情的几人,在暗河之中,无人知晓此事。故而谢云舒趁着这个机会,接了许多任务,除了她自己,想必无人知晓,在这四个月内,她去了何处,又有何经历。
当谢云舒再次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时,又是不一样的感觉。苏昌河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庞,不似之前那么苍白消瘦,又长开了些,双眸含水,笑意盈盈。虽然和往常相比一般无二,可他觉得,在某些说不出的地方,谢云舒有了许多变化。纵使知道她曾经与自己共同作战,但如今的谢云舒仍然让他不由自主的生出些许警惕来。
二人走到河边时,谢云舒停下脚步,伸出手来,朝着苏昌河使了个眼色。
苏昌河怎么了?
见苏昌河不能理会自己的意思,谢云舒深深叹了口气,上前一步,一把从苏昌河袖中抽出自己的帕子。
转身之前,她没好气地白了苏昌河一眼,然后不再理会他,径直走到河边蹲下,将那块沾了血迹的绢帕浸入冰凉的河水中。清澈的河水瞬间晕开一抹淡红,丝丝缕缕。
清洗完手帕后,谢云舒并未立刻起身。
月色清泠,洒在微微荡漾的河面上,碎成一片流动的银光。她下意识地望向水中自己的倒影,那张熟悉的脸在波光里轻轻晃动。
忽然,她的目光凝住了。倒影中,她的左眼角下方,竟残留着一抹极小的、暗红色的痕迹。在皎洁月光映照下,那一点红衬着她白皙的肌肤,乍一看,竟像一颗凭空多出来的、妖异又妩媚的血色泪痣。
她微微蹙眉,再次拿起那方湿凉的绢帕,指尖拈着帕角擦拭向那一点。
就在这时,苏昌河带着几分戏谑的嗓音从她身后响起,打破了河边的寂静:
苏昌河哟,什么时候多了颗美人痣?怎么,出去一趟,连模样都打算换换?
苏昌河抱臂倚在一旁的柳树下,月光勾勒出他略显锋利的轮廓,语气是他一贯的调侃,仿佛要将方才那片刻的凝滞和陌生感驱散。
谢云舒擦拭的动作顿了一下,透过水面的倒影,她能看见苏昌河那副看好戏的神情。她没有立刻回头,反而就着水影,仔仔细细、慢条斯理地将那最后一点血迹彻底擦净,确保再无一丝痕迹。
她站起身来,漫不经心地甩了甩帕子,脸上重新挂起那种苏昌河熟悉的、仿佛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甚至带着点狡黠的笑容,方才那一瞬间的凝滞和专注仿佛只是月下的错觉。
谢云舒怎么?
谢云舒学着他惯常的语气,眉梢微挑,
谢云舒昌河哥哥是觉得有颗痣更好看?
谢云舒可惜了,不是我的血,留着晦气。
她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玩笑的意味。
月光洒在谢云舒洗净的脸上,肌肤光洁如玉,那点曾像红痣的血迹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可苏昌河却觉得,那冰冷河水洗去的,似乎并不只是一滴血那么简单。
眼前的谢云舒,笑意盈盈,眼底却仿佛结了一层薄冰,将某些情绪深深掩埋在了这四个月不见天日的任务之下。
湿漉漉的帕子攥在手里的感觉并不舒服,冰凉黏腻。谢云舒微微蹙了下眉,似乎极为不喜这触感。
只见她掌心微不可察地一凝,一股柔和却精准的内力悄然流转,那方绢帕上氤氲的水汽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蒸腾消散,不过眨眼功夫,帕子已然干爽如初,恢复了柔软的质地。
她满意地捻了捻干燥的绢帕边缘,随后将帕子折叠整齐,指尖一送,便将其重新纳入怀中贴身的衣袋里,紧贴着最里层的衣衫,妥善安放。
苏昌河的目光下意识地追随着她的动作,看着她用内力烘干帕子,看着她将那块带着她体温、或许还残留着她身上极淡梨花香气的绢帕,仔细地收回到最贴近心口的位置。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回自己方才被她抽走帕子的那只袖口——就在不久之前,那方柔软的女儿家私物,还带着她的气息,就那样毫无防备地、甚至有些亲密地待在他的袖袋里。
一个清晰的认知猛地撞进苏昌河的脑海:那不仅仅是块帕子,是谢云舒贴身的、私密的物件。而它,刚才就在他身上。
一股莫名的热意“轰”地一下窜上他的耳根,烧得那处皮肤微微发烫,幸好有夜色与发丝的遮掩,才不至于太过明显。他抱臂的姿势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仿佛那袖口突然变得存在感极强,甚至有些烫人。
他试图维持住脸上那副惯常的、带着点讥诮和不在意的神情,但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谢云舒心口的位置,又迅速移开,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河风依旧清凉,却仿佛吹不散苏昌河耳根那点突如其来的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