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龙吟看着窗外渐浓的春色,声音低沉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知道你会离开,但却没想到会这么久。”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本厚重律例的粗糙封皮,然后目光重新落在谢云舒身上,试图从她含笑的眉眼间找出些蛛丝马迹。
“年关将至的时候,本以为你会回来。不谢那小子……可是念叨了你许久。”
闻言,谢云舒转过身来,嘴角扬起,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东西,仿佛刚才那瞬间的沉寂从未存在过。
谢云舒看来不谢甚是想念我,年关未归,这倒是我的错了。
谢云舒向前凑近了些,春日的阳光恰好落在她仰起的脸上,眼眸亮晶晶地瞅着谢龙吟,带着点狡黠的探究,语气轻快又故意拖长了尾音:
谢云舒那……哥哥呢?哥哥可曾想我?
谢龙吟猝不及防地被问住。
那双总是含霜带雪的眸子此刻清晰地映出他的模样,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和一丝戏谑。他喉结微动,那句准备说出口的“没大没小”不知为何,居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移开目光,跳过了这个话题。
谢龙吟试图维持镇定,然而那通红的耳根却将他彻底出卖。
见状,谢云舒摆摆手,颇为得意地说道。
谢云舒不逗你了。
然而,在谢龙吟视线未能触及之处,谢云舒眼底那抹狡黠的笑意微微沉淀,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流光快速掠过,如同深潭下倏忽即逝的暗影。
那四个月……除她之外,无人知道她究竟身处何地,面对何种境况。是漠北的风沙,还是南疆的瘴疠?是步步惊心的潜伏,还是生死一线的搏杀?亦或是……别的什么。
不愿回还是无法回来
这个疑问,无人点破,却彼此心照不宣地留下了一片模糊的、唯有沉默才能填充的留白。
短暂的沉默被谢龙吟率先打破,他清了清嗓子,努力将语调恢复平稳,从怀中取出一个细长的锦盒,递到她面前,试图用礼物来掩盖方才的失态。
“咳……又过一年,你便是十四岁了。”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看看喜不喜欢。”
谢云舒眼底那丝异样瞬间消散,被恰到好处的惊喜与温柔取代。她接过锦盒,打开。
里面静静躺着一条手链。以冰蓝珠串成,颗颗晶莹剔透,仿佛凝冻的极地寒冰,在春日阳光下流转着清澈冷冽的光华。
链坠是一只振翅欲飞的冰蝶,蝶翼薄如蝉翼,缀着细碎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宛如捕住了一抹清晨最朦胧飘逸的雾霭,灵动非凡。
谢云舒眼中绽出真切的光彩,她抬起眼,看向谢龙吟,露出一个了然的、心照不宣的微笑。
谢云舒哥哥果然懂我。
她语气轻快,带着毫不掩饰的喜爱。
谢云舒何止是喜欢,是……无比喜爱。
谢云舒哥哥好眼光。
说着,谢云舒便伸出左手,将那条冰蓝手链戴了上去。
腕间原本就戴着一只青玉镯子,那玉色极好,如一捧凝萃的空山新雨,清润通透,十分贴合谢云舒的腕骨,衬得那截手臂愈发纤细雅致。
谢云舒抬起手腕,冰蓝珠串与青玉镯子相映生辉,在日光下流转着动人的光晕。她唇角弯起,指尖轻轻拂过那温润的青玉。
谢云舒说来也巧,这镯子是我前些时日偶然所得,瞧着成色极好,便留着了。
她侧过手腕,让那冰蓝与青碧的色彩更清晰地呈现在谢龙吟眼前,语气里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欣喜。
谢云舒如今看来,倒像是专为配哥哥送的这份礼而生的。这般相称,连我自己都未曾料到。
谢龙吟的目光落在她腕间,那冰蓝的冷冽恰好中和了青玉的柔润,蝶坠流苏的灵动又打破了玉镯的端方,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她纤细的腕上完美融合,仿佛它们本就该在一起。
他眼底掠过一丝惊艳,随即化为更深沉的柔和。他微微颔首。
“嗯,”他低声应道,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极淡却真实的笑意,“是很相配。”
春日的阳光温暖地洒满室内,将两人笼罩其中,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宁静而温馨的气息。无需更多言语,便已知道对方的意思。
相配的或许并不只有首饰,还有两人无形之中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