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老温和林女士，也是小有积蓄的人。可温爷爷五十多岁就没有再去工作了，每天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烟雨连绵又或冰雪交加的日子里，他又雷打不动得泡在麻将馆里。千禧年里，将温爷爷猜生肖欠得账还清后，用剩下的积蓄挣扎着也修起了一栋在那时算是时髦的房子。
只是时髦的房子在周围邻居断断续续新修的房子耸立后，就显得有些破败不堪。
林女士这些年断断续续将家里的门窗都换了一遍。温眠偶尔从南城回来短暂“留宿”得时候，也不是没有注意到家里的那些变化。
门把手是新换的，金属制的花纹在手掌下微微发凉。
门缝处没有透出一丝光亮，温眠深吸了一口气。还没有推开，里面就传来了争吵的声音。
断断续续的声音有来有回，似乎是顾忌着什么，老温和林女士都将动静压的很低。
温眠靠在白色的墙壁上，闭了闭眼睛。
“我告诉你，姓温的……离婚可以，给我十万块钱，我立马带着眠眠走，老娘从来没有依靠过你。在你家吃尽了苦，你以为我跟着你得到了什么好嘛！”
林女士的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隔着不厚地木板传过来，显得有些沉闷。
猩红的一点在黑暗里明明灭灭，门把手冰凉的触感不管温眠在口袋里怎样揉搓都去除不掉。
她很清楚的知道林女士从中受了多少苦，也知晓老温从始至终都不算是一个合格的丈夫。
甚至对于女生而言，他们每一个，从故去的温奶奶到当父母的老温和林女士。评心而论，他们在自己的位置上从来都达不到及格分数。
只是，母女连心。她终究还是心疼那个在夜半三更崩溃买醉的女人。
明明，她其实早就应该铁石心肠无所顾忌的。
客厅的门从里面被人打开。温眠下意识伸手挡了挡刺眼得灯光。
在黑暗中独自一个人走得太久了。她都快忘记，原来光是很刺眼的存在。
老温原本淡漠压抑着怒火的眸子在看到温眠恬静柔和的脸庞后下意识扯出一抹笑，却在嗅到空气中浓重的尼古丁味道后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他迟疑的伸出了手，却在女生抬头，看到那一双和林女士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后，右手无力得垂落在身侧。
匆匆下楼的脚步声，然后就是汽车发动的声音从小院里传来。
温眠抬手推开了门，这一次，林女士端正的坐在沙发上。
她朝温眠伸手……
温眠咬着一盒纯牛奶，乳白色的液体在透明的吸管里。
曾经，她遇见这个情况只会无助的哭泣。
分不清究竟是恐惧他们吵架的声音，还是恐惧身边邻居亲戚的道德绑架。或许现在有了答案，其实这些根本不关她的事，毕竟成年人糊弄孩子，是在把孩子，准确的说，是在把她当成一个附属品。
不需要她插手的时候，他们就说她还是个孩子，小孩子家家的，别管那么多闲事。需要她插手的时候，她就变成了大人，这个事告诉了她，她却没有解决的话，便会被他们痛心疾首的千夫所指。
“吵出了什么结果？”
林女士掐灭了香烟，还未等她开始在女儿面前涕泗横流。温眠就打断了她还没开始的表演。
这一刻，看着女儿眼底隐隐的不耐烦，林女士差点目眦欲裂。
她额角青筋暴起，失声痛骂。“我是你妈，你这是什么态度！”
温眠将空掉的盒子扔进垃圾桶。目无表情的样子其实更像老温多一些。
“从我有记忆起，爷爷奶奶互殴，后来奶奶去世了，就变成了你和爸爸各种拌嘴。哪怕我逃到了外地上学，你们也从来没放过我。我自认为，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这些年做到这个样子。已经很好了。”
风轻扬，夏未央。
林女士坐在沙发上，眼眶通红。
她看到她捧在手心里的小姑娘，现在变成了一堆玻璃碎片。
可是没有机会了，她拼凑不好她的小公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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