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被拽到镜子上，樊殊低头遮掩擦拭，又抬起头问许舟渡：“我是不是应该再坚持几天的？等到他回来就好了？……”
许舟渡倚靠床杆，手里提着沉甸甸的瓶颈，又偏头注视着樊殊的痛苦，恍惚间看到了章桦，便也觉得那邪神当真是无处不在。
听见樊殊这样问话，许舟渡没作不切实际的幻想。
因为他知道只有足够阴暗的能量才能吸引邪神的兴趣，所以没能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樊殊，是注定活不过那个冬天的。
而那些自以为轻巧的压枝风雪，也注定会随着枝条的自折齐坠深渊……
许舟渡只能继续问他：“章桦有叫你活下去活吗？”
按照俩人的交易，许舟渡是要尽力完成章桦“遗言”的，所以这个问题决定了接下来许舟渡将怎样对待樊殊。
自踏入404，巨大的悲哀便一刻不离地压在樊殊心头，重量同章桦那个人一般。樊殊后知后觉听见自己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风一吹就要散掉：
“我和他说好要去找他，我要快点去找到他。
下次找到了，说不定他就真能成我哥了。”
许舟渡点头不语，只是想起章桦的话——
“不会麻烦许哥太多，我会尽力解决好……只是到时候要麻烦许哥带队前往副本扫尾。”
他还记得当时询问章桦，“怎么这么坚定自己回不来？”
章桦目光湿润，轻悄悄地告诉他：“算命的大仙告诉我，我很难拥有两全其美的结局……我就只好选择要一直想要的鱼。”
……
然后章桦真的做到了，他不仅保下了愿意和他一起出副本的队友（储备粮老师），还让一个A级副本因为Bug，没有办法关停，逼得系统出价悬赏《镜校》。
才使得到消息的许舟渡能够带着“不系舟”，进入已经进行到中后期的副本。
最后还把《镜校》所有的副本核心，都放在了自己最放不下的“遗言”里，让“遗言”等着许舟渡，找上舟度。
所以原量才会说《镜校》这个副本自出现Bug，被系统悬赏起，便已经不再是具有A评级高难度的副本了。
而这一切，是章桦心甘情愿为人所用，拿命造就的。
……
两年前那场诡异的地震，带走了镜校的342个师生。
2年间《镜校》这个副本，又陆续折戟了三只队伍里的8个玩家，因此一度成为了死亡率高达53.3%的A级高难度副本。
直到昨天，它又带走第三百五十四个人——影契者章桦。
不过，有名的A级高难度副本《镜校》，也就止步于此了。
它所有的核心在影契者的努力下，被披露的干干净净，而随后的不系舟后援军将直捣黄龙，一击摧毁它的所有。
……
樊殊在二人的讨论中冷静下来，按照计划翻转镜子，对准了自己，直视心底的欲望。
镜子里的“自己”，恨恨地盯着外面的樊殊。
让他恍惚间记起从哪里看到过一个词语——“相由心生”，说是一个人看到的事物，或者对事物的理解、解释、观感，由自己的内心决定。
于是他在心里念叨起那人，想依靠章桦改变欲望。
很成功，因为樊殊看到了十六岁的章桦，章桦翘起嘴向他哈出一口热气，穿着的薄毛衣在肩上积着小堆的新雪。
樊殊见人，却只能疑问，章桦的外套呢？
他若有所思地移开目光，看回自己身上穿过五年时间不止的外套，骤然年轻了好多岁。
樊殊轻轻的笑起来，他发现哪怕是幻觉里的章桦，也会把外套给自己。
他人一直这样好……
自那年那天的这件外套起，那个人在樊殊心里，便是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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