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下着细细的小雨。
外婆在屋外间接起一个电话,声音响亮:“好好好,我现在就喊到他下去。”
挂掉电话,外婆喊他,“樊殊——你妈搁下面等你,喊你个人下去就好,啥子都不消带。”
樊殊将手里的碗筷放进橱柜里,走出门外边,踌躇间还是和外婆道了别,外婆只挥挥手叫他快走。
路上险些滑上一跤,等行到崎岖的山脚下时,樊殊看到一辆小车等在前方空地上。
然后车里的人应该是看到樊殊下来了,副驾驶座的车窗子降下,伸出只带细金镯子的手向他招了两下,樊殊的脚步才因鞋底的重泥变得滞带起来。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时髦妆容精致的栗发女人从车上下来。
接着,驾驶位车门处也冒出个高大的男人。
樊殊靠进,低头从嗓子里挤出道轻小的声音,他喊女人,“妈。”
姜楠应声,清冷冷地叫他,“樊殊,这是你章叔叔。叫章叔叔好。”
樊殊抬头隔着车看男人一眼,复声“章叔叔好”,又低下头。
章叔叔章成泽挺热情,赶忙应声,又招呼樊殊道外间冷,赶紧上车暖和。
樊殊抬脚间发现脚上真的太重了,黄色的厚泥仿若胶水,要将他粘在原地。
姜楠看见了,转身上车前叫他,“找块石头刮干净点在上车。”
樊殊拖沓那重泥在一处石阶上刮了个大概,不敢磨蹭太久,快速回到车边。
车把手拉不动,樊殊心里躁的更厉害了些,犹豫是否要敲敲副驾驶的车窗,就看到后车门自己打开了。
姜楠向后探头喊他快进去。
樊殊靠车门坐下,又喊了声“妈,章叔叔。”
章成泽兴致不差,拎了个白袋子递给樊殊,“章叔叔第一次见你,不知道送什么好,就先送你件衣服穿。”
樊殊在姜楠示意下接过,呐呐开口:“谢谢章叔叔。”
章叔叔笑两声,连连摆手,“都是一家人,不要见怪。以后到了镜市,樊殊你要有什么事都可以找章叔叔帮忙的,可不要客气啊。”
樊殊笨拙开口,“好的,谢谢章叔叔。”
章成泽笑过,示意旁边的姜楠开口,然后发动起了车。
姜楠先是示意樊殊把新的羽绒服穿上,明显大了。但没事,十四五的男生个子窜的快。
她开口说,“你章叔叔找了关系,给你转学到了镜校读高一,刚好你哥章桦也在那里读书,只大你一届……”
樊殊换上外套,感关才终于苏醒一样,感到寒冷,透着骨头的冷。
可是车里暖气明明很足。
想起还没回话,樊殊胡乱应了一声。
姜楠就继续说,“你哥上补习班就没来一起接你,晚上回去吃饭就能看到了。等开学后叫你哥带带你,你们一块上下学。”
樊殊只点头应好。
……
山路陡峭,车子不断行进着。
车内环境舒适,热气充沛。
前方姜楠和章成泽聊着工作,后面樊殊一个人闭着眼头抵车门,一下下撞击着。
他现在难受极了,头皮发麻,晕眩,口舌不断咽下津液,手脚一片冰冷,胃里翻腾着闹。
终于,他睁眼。
扯过边上袋子,连里面换下的衣服都来不及取出,就再也坚持不住的狂吐不止。
前面静下来了,车里只有止不住的呕吐声,飘着食物的酸臭气。
四扇车窗降下,细雨被寒风吹进车里,打在樊殊脸上。
他突然害怕的直不起腰来了。
直到姜楠拿了瓶矿泉水给他漱口,他才稍坐正了身体,头仍是低着。
开口想道歉,又咽下去,只感觉口舌的酸涩直传达到了心里。
姜楠先开的口,“没事,我记得你那外套穿了也有几年了,正好扔了。”
章成泽也打着哈哈,“对的樊殊,没什么的,等会我们找个垃圾桶把垃圾扔掉就好。你要难受,叔把车开稳点,你躺后边睡会啊。”
没把袋子给姜楠,樊殊亲自从车窗仍进垃圾桶。
而后在俩人催促下,仰躺在了后座。
漫长而黑暗的隧道里,樊殊压抑着粗重呼吸,眼角滑出两滴泪埋进耳后发根里。
出了隧道没多久,樊殊终于是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